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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柳明发现,应谦这段时间在有意无意地疏远他。
其实严格上来说也算不得疏远:应谦还是和之前一样,按时回家、按时吃饭、睡前给他一个吻,然后说晚安。但是闻柳明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或许是短了零点零一秒的拥抱,少了零点零一分的微笑,和冷了零点零一度的亲吻。
一开始他以为应谦是他生命中的那条地平线,目光可及,却永远无法触碰。现在他才知道,应谦其实是地平线下的那轮月亮,总有一天会离他越来越远,升到天空里,阴晴圆缺也随自己高兴,什么都与他无关。
闻柳明想,也许他能做的,也只有在应谦还没彻底离开的这段日子里,继续扮演好一个体贴恋人的角色,即使最后他们真的分开了,也能做到好聚好散。这样的话,自己总算也还能在他的记忆中留下那么一两道痕迹。
就像当初告白时,他给自己打气的那样。如果不说出口,你在他的心中不过只是一个普通同学;说出来的话,他也许以后还能回忆起来:大学的时候,有个男生喜欢过我。
闻柳明其实从来没有后悔过,以前去表白没后悔过,现在和应谦在一起也没有后悔过。
等到很久很久的以后,应谦找到他真正爱着的那个人,他们过着美满生活之余,在下午茶的间隙里,他回忆过往,想起当初有过的恋人,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过得也还不赖。这样就够了。
糟糕,要是被陈之之知道了,肯定免不了一顿骂。闻柳明自嘲地笑。
好在他的生活里也不全是应谦。
答应过应和要出席的晚宴很快就到了。闻柳明和应和再三确认应谦是否会到场,应和大大咧咧:“我哥一般不会来这种娱乐性的宴会啦!他这个人很无趣的。……不过,闻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闻柳明抓着手机,等了很久才打出几个字,随后又一个一个把它们删去。最后他回复道:“没什么,上次见他挺严肃的样子,有点吓人。”
然后一转身,“很吓人”的应谦先生就凑过来搂他的腰:“在做什么?”
“没什么。”闻柳明趁他不注意把手机屏幕切到其他界面:“后天晚上和朋友约好了,可能要晚一点回家。”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应谦什么也没问。没问是哪位朋友,也没问约好做什么。
他只是吻了吻闻柳明的脸颊:“注意安全,随时给我打电话。”
这个样子,闻柳明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可怜的勇气就这样,“嘭”地一下烟消云散了。
晚宴那天。
闻柳明按时到达了约定的地点。出发前,他问应和要不要穿西装,应和使劲摇头说不用。
“严格来说这个根本不能算晚宴啦,就是一个party。穿得舒舒服服的就好了!”
于是闻柳明一身外套牛仔裤就出了门。等看到身着荧光粉红色卫衣的应和出现时,他才放下心来。
然后就是取笑应和:“这好歹也是个‘晚宴’,你穿得好像小朋友要去郊游啊!”
应和不慌不忙:“那我这身衣服这么闪亮,闻老师一眼就能找到我,根本不怕走丢啦。”
二人笑作一团。
抛开各种感情因素,应和的确是一个有趣的人。有趣、又聊得来、还是个搞艺术的年轻小朋友,呼吸间都是喷薄而出的朝气。和这样的一个人做朋友,闻柳明的生活一定会十分轻松愉快。
但是世界上哪有什么事是能够完全抛开感情因素的呢?更何况……
更何况他曾经向自己表过白,更何况自己还瞒了他这么大一件事。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闻柳明,刚刚接收到应谦塞到怀里满满当当的爱意,或许还有向世界大声宣告的冲动与自信。而现在,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谦的冷淡会持续多久,会重新升温还是凝至冰霜,应谦会不会在下一秒钟就跟他提分手。这样的情况下,闻柳明又怎么敢和这个对自己有过好感的年轻小朋友说,我和你哥哥在一起了。
他向来是个柔软到懦弱的人,做不出这种会伤害应和的事,也没有承担“应和的失望”这件事的勇气。
最好的结果就是他和应谦分手,而应和从头到尾一无所知。
这个晚宴果然如应和说的那样,像是个party。男男女女打扮都不太正式的样子,甚至还有些胆大的,浓妆艳抹,穿着夜店装就来了。舞池里的灯光七彩斑斓,晃得人目眩神迷。不过闻柳明没有下舞池出丑的机会,他被应和拉着在会场里到处窜来窜去、蹭吃蹭喝。因为内心对应和的愧疚,闻柳明今天晚上显得特别好说话,对应和凑到他耳边讲的小八卦也显得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此时应和手里拿着一杯酒,酒液在玻璃杯里显出好看的颜色。他疑惑:“闻哥你真是不太对劲,以前你都要劝我少喝几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