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桃花坞的时候, 永琏已经躺在摇床里,被奶嬷嬷哄睡了。潇碧手里攥着糖人儿, 眼睛里也明显有了困意。
富察玉竹哄睡了女儿, 轻声吩咐嬷嬷抱女儿下去安置。
弘历左臂搂住富察玉竹,贴着她耳朵轻声问:“安顿好了两个孩子,你想做什么?”
“睡觉。”富察玉竹扬起头瞧着弘历, 左手撑腰,右手扶着肚子, “孩子困了。”
弘历故意重重叹了口气,将自己摔到了床上,左臂枕在脑后:“玉竹你明知道拿孩子来压我,我就彻底没了法子, 那睡吧。”
富察玉竹坐到西洋镜前面,嘴角挑了起来,默默拆下发饰。
弘历闭着眼睛,索性盖上被子。迷迷糊糊间, 脸颊上有了发麻的感觉,他侧过身搂住富察玉竹,笑说:“小绵羊主动送到我嘴里来了?不是累了么?”
“四哥费尽心思送给我礼物, 我总要回送才是。”富察玉竹主动搂住弘历的脖子, “适可而止。”
弘历轻轻抚着富察玉竹的背脊, 柔声说:“今儿个不折腾你了。昨儿个夜里你受了惊, 又没睡好, 我舍不得。”
富察玉竹点了下头, 窝进弘历怀里,合上眼睛。
弘历左手轻抚着富察玉竹的肚子,冷不防被她肚子里的孩子踹了一下,富察玉竹也皱了皱眉心。“孩子最近不太听话。”富察玉竹摸着肚子,权作安抚。
“辛苦你了。”弘历低声说着,“这个孩子生下来,让太医好好给你调理身体。至于‘鱼水之欢’,法子我想出来了,太医也说可行,管保不再让你像这次这样,‘无辜受罪’。”
“也算不得无辜受罪。”又要做额娘的富察玉竹心里存着对孩子的无限柔情,“不过我们儿女双全……”
“我近来可不曾去过旁人房里。可是咱们大清的皇阿哥,膝下总不能只有几个儿女。所以,玉竹你必得养好了身子,我们任重而道远。”
富察玉竹脸颊泛红:“我额娘说,儿女双全已是福分。”
“儿女绕膝才是福分。”弘历给富察玉竹盖了盖被子,“回头儿就像这次一样,孩子来了你还能不要么?”
怎么敢不要。富察玉竹默默翻了个白眼,决定合眼睡觉,不再搭理这个脸皮厚过城墙的四阿哥。
作为皇阿玛最器重的皇阿哥,弘历当然不敢仗着一条受伤的胳膊就半个月、一个月赖在富察玉竹身边,一点儿朝堂上的事儿都不理。是以雍正带着一马车的奏折来到圆明园后,弘历便又跑到勤政殿里,和皇阿玛一道处理政事。
雍正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个儿子还是很满意的,虽然他那个字由于右臂受伤的缘故越来越难看。
其时大清在雍正帝的治理下,圣祖爷当政后期留下的隐患差不多已处理完全,国库充盈,除了地方上的一些琐碎事,几乎没什么特别重大,值得费心伤神的事情发生。直到三月份,噶尔丹部出兵袭击吐鲁番,雍正的眉心才稍微皱了皱。
“巴里坤大营出动了四千人救援,只怕噶尔丹策零的那些部下听到消息,就要落荒而逃了。”弘历双手将折子递给雍正,“准噶尔大汗不论怎么换,总想着‘蚍蜉撼大树’,阿玛该想个法子彻底收了他们。”
“你当你阿玛是拿着钵盂的法海,噶尔丹策零是妖怪么?说收就收?”雍正抬起头白了弘历一眼,“朕这一朝,准噶尔部不出大乱子,已是功德圆满。接下去的事,就看后世之君想怎么做了。”雍正深深瞧了弘历一眼,将他草拟好的折子合上,放到那堆已经批完的奏折里。
弘历低下头笑了笑,‘揣着明白装糊涂’有的时候挺累人的。
“现在我大清根基已深,准噶尔部虽然也骑在马背上,终究不会翻出更大的浪了。即便守城的有些不济,后面还有岳钟琪。”雍正已翻开了一本新的折子,“这事儿你不必太过上心。”
“儿臣明白。”弘历拱着手,“阿玛可还有其他的事要交代儿臣去做?”
“回去陪着你福晋吧。”雍正头都没抬,“眼睛里看着折子,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可真是冤枉。弘历在心里大声喊冤,可是冤枉自己的是皇阿玛,他又哪里敢顶半句嘴。
弘历行了礼,就要退出勤政殿。苏培盛拿了个小巧的盒子递给雍正,雍正取出里面放着的朱砂红色药丸,就要就着茶水吞下去。弘历又走回大殿中央,拱手道:“阿玛,儿臣说句不当说的,丹药一物还是要少吃。”
“既然知道不当说,就不要说了。”雍正仰头将丹药吞了下去,“跪安吧。”
弘历还想再劝,终归还是退出了勤政殿。
桃花坞后面的桃山上,桃花已开了满树。富察玉竹也穿了件淡粉色的旗装,腹部高高隆起。弘历下船的时候,恰巧见樱儿扶着她从屋儿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