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劾(1 / 2)

夜已深,画院里依然烛光灼灼,画师们正在埋头专心作画。国主寿诞被称之为寿节,王后寿诞则称之为千秋节。为了庆贺千秋节,画院也要敬献礼物。待诏让画师各自作画,再选出优胜者呈给王后。这样的先例画院已经延续多年,都是些一般起意的画,考的都是画工,没什么出彩的。倒是人人艳羡的谢画罗,得了个画观音的差事,虽然顶的是怀谷公主的名头,却也能够露个脸。国主只对修仙问道感兴趣,对画院一直是不闻不问,画院的地位渐渐也就成了一个摆设。能有机会出头,大家当然都是卯足劲地干。

谢画罗敲开吴待诏的门时,他正在为一幅千山图上色、千山百黛,意为西狐国祚千秋万代,这样的立意国主看了想来肯定会喜欢。谢画罗的到访让他有些惊讶。因为这个长相斯文秀气的小画师平日里极少与他人来往,孤僻的性格与画院其他画师有些格格不入。反正都是太子与公主推荐来的,画技也过得去,大家都当他不存在一般。谁知怀谷公主就喜欢他安静少言的性子,时常来画院讨教“画技”。他倒荣辱不惊,有问必答,既不疏冷也不奉承。若不是有新科探花南怀鲤,大家都要怀疑公主看上他。不过以他这种对谁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想来也不会讨得公主的喜欢的。

他深夜拜访又有何事?

南怀鲤入了翰林院,日子过得倒也了清闲,除去探花的光环,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员,每日准时应卯散值。看目的地典籍,写写见解批注,与大家一起讨论心得体会。虽然他曾经心生向往如海的书籍,可是真的入了这翰林院才发现读书有时候也挺枯燥无味的。因为他的志向不在这里,每每搁笔,他总是望向外面的天空。心绪如天空的云朵一般漂泊不定,他不要做一只被人豢养的金丝雀,要做一只翱翔天际的雄鹰。

还好,太子会时不时来翰林院与他们讨论下经典与时事,每个人都力争在太子面前争取表现的机会。虽然太子现在不能参政、议政,可是他毕竟是太子,无论怎样巴结他表现自己总是不会错的。南怀鲤在一众士子中间显得并不突出,里面好几个状元也轮不到他出彩。他只是远远地坐着,看着太子与众人讨论。但是太子却极少谈论时政,顶多问问眼下情况前人是如何处理的,书上是怎么写的。更多的却是研讨经典的经义,让他显得不那么注重朝政。

太子的心思南怀鲤怎么会不知道呢?太子现在是韬光养晦,既要拉拢他们,又要防止自己的意图被别人看穿。

太子已经一连好几天没来翰林院,有些蹊跷。

御史台弹劾兵部尚书贺承恩私占土地,罔顾均田国法于不顾。按理说身为兵部尚书,这分明是知法犯法,按律令当重处。结果右相赵澜护短,上表是小人栽赃,有意诋毁国之栋梁。贺承恩也上表请罪,说是自己忙于公务没能管好亲族。一个素不相识的远房亲戚被拿来顶罪流放,这事看似就不了了之。

这件事虽然看似已经处理妥帖,可是底下却依然暗潮涌动。因为据宫中传出的小道消息,虽然太子并未在朝堂上表明态度,却在与国主的家宴上替贺承恩说了好话,袒护了贺承恩。当时怀谷也在,听到王兄说贺承恩是国之柱梁,不应为这种小事处罚他。连圣人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不必大动干戈,因为小事而伤及臣子的心是不值得的。

当时怀谷听到这翻话,觉得那个一直以胸怀天下的王兄已经变了,连平日爱吃的菜肴和糕点都失去了胃口。

宴后回宫的路上怀谷对怀虚这种出人意料的包庇行为很是气氛。明明说好的要惩治他们,怎么事到临头反而还要帮他们说话。很明显,两相都不□□,怀虚没有任何理由去袒护一方,只要他做到就事论事,公平公正就好。说好的为民请命,爱护百姓呢?都是空谈而已!

怀虚看着天空一轮明月,虽然明月让星辰暗淡许多,但是衬托出明月的孤寂。看着王妹一脸嫉恶如仇,意味深长道:

“小谷,朝政不是话本戏中的爱恨情仇,可以来得畅快淋漓。今日孤偏袒赵澜、贺承恩他们未必会把这点小恩小惠放在心上,而李绩却会因此怀疑赵澜他们会倒向孤。孤这样做除了讨得父王欢心外,其实一点实际的好处没有。”

“那王兄为何还要偏袒贺承恩。他倒在府上锦衣玉食,夜夜笙歌。可是那些百姓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王兄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不是要为已请命,以天下为已任吗?”

“怀谷,幼年我们何曾想过有一日能够入主落雁城,站在高高的宫墙上俯瞰天下。记得入宫当天,孤拉着你的手上了最高的城楼,指着目之所及之处告诉你,这些都是我们的了。可是后来孤才明白,这天下并不是应该属于我们而让我们得到。只不过因为他们当时怕立势力太大的公侯为国主会影响他们把持朝政才选择势力弱小的父王。你以为父王年轻时没有雄心壮志整顿朝纲过?幼年时孤也见过父王正阳殿彻夜不熄的灯火。可是后来为什么父王会沉迷问道修仙,因为他发现自己做得越多越感觉无力。与其得罪他们不知那一天就消失在这里,不如放任他们,自己倒也落得清净。那些人会轻易把我们这支远宗推上高高在上的王位,也可以轻易把我们拉下来。孤何曾不想如那些戏说中的君王太子故事一般杀伐决断,可是孤手中没有可以利用的锋利刀剑。王妹以为就凭一件小小的侵地案,就能扳倒贺承恩,连带赵澜下水?不要太天真。要知道,让狗咬狗的最好方式都就在他们中间扔一块肉,为了抢食他们就能头破血流。而不是给他们讲什么恭谦礼让的的道理,因为他们根本不讲理。你以为父王就凭孤的几句话就能把这件事化了?父王知道对于两相相争,他根本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唯有的只有做做样子罢了,还要做得理直气壮。”

“难道这天下就没讲理的地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