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罗(1 / 2)

那些人呲牙咧嘴地挥舞着拳头咆哮着冲了过来,周围的人迅速散开成一个大圈。唯恐被殃及,又不想错过这场街头斗殴的好戏。

夏语冰有些惊恐地望向王兄,看来韩采琳真还是不怕死啊。她发现王兄身上突然冒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目光冷冽蔑视一切,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杀气。王兄文武双全,定然是不怕这些家丁打手的。虽然他们出门带的护卫不多,可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夏语海一把将她护在身后,冷眉道:“好好待着,不要上前。”夏语冰只能乖巧地躲在王兄高大结实的身后点点头,这种吃亏的事她还是懂得避让的,瞪大了眼睛准备看一场好戏。

韩采琳见对方护卫虽然只有两三个,几乎美人出一拳就能打倒一个家丁,动作干净利索,凶猛有力。全然不是他喜欢那种好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而且他们浑身上下都爆发出一种凌厉之杀气,这种不惧死亡的神情他只在军营中见过。能带军士出门当亲卫的身份可不是一般人,要么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军,要么就是皇亲国戚。才觉得对方两人身上气度不凡,全然不是装出来的。

韩采琳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真的闯下大祸,得赶紧回家朝祖母哭诉去,不然父亲回来后又要罚他通宵跪祠堂。祠堂的石砖又冷又硬,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在烛火中令人害怕。

在他们还在混战的时候,韩采琳抛下一句:“是好汉就给本公子等着!总有一天本公子会让你们知道得罪韩府的下场。”一边说一边转身上马绝尘而去。

一大群家丁很快都倒在地上呼痛不止,夏语冰可没功夫理会他们的痛楚。而是上前去看那个被打之人的情况,清瘦柔弱,看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那个瘦弱的男子被好心人搀扶了起来,浑身疼痛站都站不稳,依然目光放在人群脚下那散乱画笔,好些已经被人踩断,忙着挣扎过去收拾东西。一边捡一边流泪,不知是因为心疼还是伤痛。

夏语冰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他一根根捡起断笔。心下感叹:这天下真不是他们说的那般太平盛世,刑部尚书之子当街殴打人却无人制止,发生这久了巡城营都没来。这落雁城果然只是表面的繁华罢了。

那人哭着哭着,居然扑通倒地不省人事,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笔又散落开来。吓了夏语冰一跳:居然真有人能哭晕的!还是个男人。

一行人连忙把他送到附近一个小医馆,医师把完脉给他灌了一碗糖水下去:“他应该好几天没有吃饭了,所以饿晕了,无防。”夏语冰松了一口气,庆幸没事就好。

然后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他身上的伤道:“身上的伤倒没什么,将养一些时候就行。只是他这手臂如果不能及时医治,恐怕以后就不能画画了。”

夏语冰满眼的担心与恳求:“医师,你尽管用药,不用担心药钱。请务必把他的手臂治好。你看他这么瘦弱,肩不挑背不能扛的,若是不能画画,他以后靠什么为生呢?”

中年医师摇头道:“外伤我能治,只是这能治疗断骨之伤的接骨膏我这小医馆可是没有的。接骨膏须用的药材十分珍贵,还须他国购入。要配也是行的,却需要花费好些时日。只是等到这药膏配成,骨伤已经不可接。”

夏语冰看着榻上双目紧闭可怜的人儿,心中一阵悲悯叹息。这人长得清瘦文弱,皮可见骨,皮相却是极好的。肌肤苍白,却掩饰不了其白,如雪后月下初霁之色,荧荧生光。眉目清秀,虽然昏睡中,依然可以看出眉宇间的沉郁之气。一身旧青衫不知穿了多少年,可是衣旧不夺其风姿,如污泥不掩饰美玉之色。这活脱脱的一个病美人啊,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之心。接骨膏宫内应该有的,夏语冰看向王兄,王兄一脸阴沉,估计还在为韩采琳的事生气呢。夏语海见妹妹恳求的神色,猜到她的心思,宫中医药齐全,医师也是最好的。看向床榻之上那个人,心中也生出几分愧疚来:“家里还有些接骨膏,把他带回家养伤吧。”

小画师一觉醒来,觉得口中干渴,身上伤痛没那么痛。睁开眼睛,只见细密结实的青帐顶,鼻尖是淡雅的香气,浑身暖融融的。心下一惊:这是哪里?

青帐四角垂着香囊,挂着精巧的银钩,屋内陈设十分精致,目之所见木器皆为紫檀,镶嵌着上螺钿,在烛火下熠熠生光。微风入牖,吹起帷幔如水波微漾,却不觉得半分寒冷,倒多了几分清新。

眼前这一切与自己平日居住的破庙柴房有天壤之别,莫不是自己晕倒了还在梦中?

只觉得不可思议,脑子一片空白,可是口中干渴,腹中饥饿。试着挣扎起来,轻微的动静还是惊到了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宫女,小宫女见他醒了,一脸兴奋赶紧奔到门前,对外面值守的宫女低声道:“赶紧通知公主,小画师醒了!”

怀谷赶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桌子前在小女宫的服侍下喝下好几碗粥,精神也恢复好些。小宫女又为他把凌乱的发丝梳理整齐,用发巾绾住,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青袍,梳洗得干干净净,好一个清俊的小子。

外面传来一阵细碎密集的脚步声,仔细一听还有一阵与众不同的声音,欢快急切,夹带着叮叮当当金玉撞击声。

“怀谷公主驾到!”一个高亢的女声传来。

他只见一个天仙般的女子随着一众宫女踏风进门而来,她高高地仰起头,与那个低头垂目的宫女谦卑那样的不同。头发尽数高高绾起,梳着高高的流仙发髻,各色翠饰点缀其间;一身湘妃色宫装配了雪白浓密的风毛披风,裙角伴随着轻盈的步伐轻盈地翻飞起来,只见一截裙摆上面缀满了各色鲜活的刺绣,蝴蝶扑翅,兰花生香;妆容是新近都城流行的桃花妆,艳丽非凡却带着一股清新之感,如桃花艳而不俗。这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啊。

小宫女低声在他耳边说:“公主驾到还不行礼?”

画师震惊得一下子回不过来神:这是西狐国碧玉明珠中的明珠怀谷公主?果然如明珠闪耀夺目。想来那个男子便是碧玉怀虚王子。传闻这明珠长相貌美如天仙,耐着性子挑了好多准夫婿都不满意。

小宫女正想着搀扶他跪下行礼,怀谷公主示意免礼:“又不在正宫,行这些虚礼做什么。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你的骨伤御医说用了接骨膏修养一些时日就好,还可以画画的。你不要太担心,安心在此处养伤吧。”

画师低下头不敢直视,心中十分惶恐,连忙应声:“多谢公主关心,草民伤已无大碍。”他低着头,看到繁复的裙摆下面露出一只小小的丝履来,绣的是金鱼,鞋尖缀占一粒小小的晶莹圆润珍珠。

“那就好,你的东西给你拿去修了,修好后就送过来。想来这些画具你用惯了,换新的不趁手。本公主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