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脚步顿了顿, 有意回避,小声和安宁说,“是薛世子,小姐, 咱要不等会过去?”
薛名扬性格阴晴不定,年前年后时不时送盆景来傅宅以为他有心结交傅佑远,但安宁落水那次, 他就在船上却见死不救,行事诡谲,红泥不太想和他打交道。
安宁怔怔的望着前方,神色不明, “去瞧瞧吧。”
小径右侧的木梯边有几处草垛, 积雪覆盖,孩子们东躲西藏的打雪仗,草垛边修造了雪筑的城墙, 城墙里弯曲的路, 有迷宫,像模像样的,薛名扬站在中间, 脚边是踢垮的墙,雪散得乱糟糟的, 几个男孩头上衣服上也散了不少, 看上去蓬头垢面的, 薛名扬骂人的声音不小, 引得好些人寻了过来,见是他,谁都不敢说什么。
红泥撇了撇嘴,扶着安宁往旁边走,谁知安宁似乎凑热闹的往前走了两步,娇小的身子被一个穿墨色袄子的小厮挡着,只得侧头往里看。
几个孩子被骂得泫然欲泣,想哭又不敢哭,肩膀轻微颤抖着,模样可怜,薛名扬冷着脸,眼神狠狠瞪大,几个孩子动也不敢动了,双手交叠在胸前,俯首帖耳地垂下了头。
“以多欺少,你们还有脸了?真有本事站出来跟老子较量,赢了老子,老子脑袋给你当凳子坐!”薛名扬拍了拍脑袋,瞬时,四周更安静了,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几个孩子彻底被吓着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啪往下掉,咬着唇无声哭泣。
由阿春帮着整理衣衫的喜余瞥到抹素净的身影,眼神亮了亮,见安宁缩回身子,他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抬手扯了扯薛名扬衣服,“薛叔,算了吧,他们不是故意的,是我不争气。”
薛名扬正在怒头上,闻言,恨不得扇他两个耳刮子,“不中用的东西,老子替你出头你还不乐意了是不是,算了算了,老子还不乐意管了。”话完,拂袖就转身走人,阿春怕自己受迁怒,急忙抬脚跟上,走了几步,薛名扬不知发什么疯又掉头回来,吓得原地哭泣的孩子即刻收了声,脸色惨白如纸。
薛名扬冷笑了声,像拎小鸡似的拎着喜余走了,看他彻底走得没影了,在场的孩子们哇的声哭了起来,声音振聋发聩,树枝上的雪为之抖了抖,丫鬟小厮们慌慌张张上前,拉着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薛名扬哪根筋不对又跑回来。
“少爷啊,薛世子可不是好惹的,没事你招惹他干什么啊......”
“小姐,往后瞧着他可得走远些,他那种人,发起狠来六亲不认的,老爷都得看他面子呢......”
耳朵边无不是劝诫告慰的声音,片刻时间,周围就走得没什么人了,红泥嗤鼻,“骂人家以多欺少,自个儿何尝不是仗势欺人。”红泥注意力在薛名扬身上,没注意到其他,安宁转了转手腕的金镯,若有所思道,“他恩怨分明,不会无缘无故和人过不去,走吧,去花房看看。”
慈安寺的花房是老主持打理的,各式各样的花或含苞待放或娇艳盛开着,姹紫嫣红的花儿点缀得花房喜气盈盈,名贵的兰花,菊花,牡丹,应有尽有,安宁身上只穿了件交领褙子,颜色素雅,皮肤莹白似雪,清丽婉约,她目光停在哪儿,小和尚就认真给她解释,有的花儿是近两年才种活的,京城气候寒冷,冬日不宜花存活,是老主持友人去到外地,细细观摩当地人种花的过程后告诉老主持的,花苗也是那位友人所赠。
他口中的友人自是指周纪明,他不说破,安宁也不多问,逛了圈下来,她要了两盆梅花装饰院子,小和尚记录在册,随后送她出门,安宁身段纤细袅娜,模样端庄,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很难想象她会是傅家大小姐,刚把人送走,回来就看老主持蹲在花圃里了,小和尚双手合十,“您啥时候过来的?”
“我来了会儿了,傅家大小姐要了两盆梅花?”老主持弯腰捏了捏泥土,惊觉干着了,朝水缸方向指了指,小和尚会意,忙过去打水,老主持素爱养花,尤其不做慈安寺的主持后,更时常待在花房,小和尚舀了瓜瓢水递给他,“傅大小姐眉眼娴静,好像极有慧根的样子。”
老主持低着头,慢慢给花浇水,像呵护着自己孩子似的,温柔和蔼,“你知道什么是慧根吗?”
小和尚挠了挠脑袋,摇头不知,老主持笑了笑,把瓜瓢递过去,“不知就别说,小心坏了傅大小姐名声。”
“是。”小和尚弯腰舀了瓢水,蹲下.身递给老主持,这时,不远处传来细碎的吵架声,小和尚抬头望了眼,小声道,“好像是薛世子和周公子在争吵,您可要去瞧瞧?”两位和老主持关系不错,以前常来小住,后来两人反目,次次见面免不了争吵,吵了整整五年了。
老主持的住处和花房连着条走廊,此时的走廊间,薛名扬横眉怒对地把喜余推向周纪明,“自己儿子自己不看好了,任由猫猫狗狗欺负,要他活得寄人篱下,不如不生他出来。”薛名扬沉着脸,脖子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