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牧哆哆嗦嗦的举着个信封和瓷瓶递给赵璟:“这…这是…是王爷留给您的。”
赵璟一把拿过信,三两下把信封撕了个干净。入眼是熟悉的字迹,纸上只有寥寥数字:
闻人相随,君可自避。伤药已有,混水可敷,不日便可重见天颜。此去经年,君当自重,勿念。
落款:羲和。
赵璟把纸撕成碎片,极力缓着气看向宋牧:“闻人语来过了”
宋牧慌忙点头,回道:“两…两日前便已经到了。”
赵璟合上眼,五指越收越紧,平滑的指甲陷在肉里,一颗血珠顺着指缝滑了下来,“啪嗒”一声滴在石阶上,炸成一朵鲜艳的血花。
赵璟却浑然不觉,顾自站在那里。宋牧跪在一边,不敢再看赵璟,忽而猛地听到一道瓷器碎裂的声响,循声望去却见他方才递给赵璟的瓷瓶已经碎的七零八落,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而赵璟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
宋牧身形不稳,“哐当”一声坐到地上。完了……
……
天色渐晚,落日西斜,在天边映出一道残红。马车已经出了建康十里,途径寒鸦渡。
宋微寒又坐回马车,看向面前的女子。女子一袭素衣,唇不点而朱,眉不染而黛,宋微寒轻轻叹息一声,果然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年逾三十却仍似豆蔻女儿,宋微寒都有点想向她讨些驻颜的方法了。
赵璟素来在意颜色,若寻了这个法子,也能讨他开心。思及赵璟,宋微寒的心情稍稍有些低落下来,他不辞而别,赵璟指不定会发多大的火。
这么一想,思念愈发浓稠以来,只觉浑身失力,悔意顿生,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去。他这一去,也不知几时能归。再见时,赵璟是不是已经挣脱管制,有了一番作为。
如是想着,思绪也慢慢倒了回去。
“即刻”赵琼眉间一蹙:“这么急”
“是。”宋微寒回道:“冀州离建康有万里之遥,早走一日便能早到一日。等臣归来,会给皇上一个解释。”
解释赵琼正有些纳闷,只见宋微寒瞥了眼四下,心里也隐隐有些清明,他这儿可都是太后的人呐!
“好。”赵琼点了点头,默然应允。
“臣还有一事要禀报。”宋微寒又道:“靖王尚未削爵,仍是一大隐患,臣恐其趁势而起,便把他遣去皇陵,守孝五年再归。”
五年之后,赵璟便再无转圜之地。但这也代表,赵璟不会待在他的眼皮底下。
赵琼想问为何当日不将赵璟送往刑部,就见赵璟已经提前开了口,嘴巴开开合合,并未发出声音。
但赵琼看明白了。
宋微寒说的是:李叔凌是太后的人。
赵琼不禁默然,甚至都想感激宋微寒思虑慎重了。他与太后不合,若太后抓了赵璟,指不定哪天不高兴了就能把自己推下去,与其落到太后手上,不如放到皇陵。
再加上宋微寒远赴冀州,这建康的阻碍就会少上许多。可赵琼还是忍不住去想,明明是母亲强迫自己登上这个位置,为何又要苦苦相逼。
这些年,他为了取得母亲的欢喜,一直在努力奋进,他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所以就一直努力,甚至一度向赵璟看齐。
赵琼从来没有想过要当皇帝,他只想当个让母亲满意的孩子,可当母亲拿着传位圣旨过来的时候,他以为……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让母亲喜欢自己了,可终究还是他妄想了。
赵琼叹了一声,事到如今,还想这些做什么?
宋微寒不知赵琼在想什么,又道:“到时皇上只需颁旨昭告天下即可。”
赵琼仰躺到椅子上,怅然道:“如卿所言。”
宋微寒靠在马车,逐渐收回思绪。此行他早就算好,却没想到闻人语竟要带自己回冀州,又想到原宋微寒失去的那部分记忆,他索性跟着去了。也许回到冀州,他会有新的发现,恐怕前乐浪王的死,没那么简单。
但赵璟还要谋求东山,自己不能耽误他,怕见了赵璟就迈不动步子,便索性不辞而别了。可他没想到,自己才没走几个时辰就受不了了,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熬呢?
闻人语睁开明眸,也不说话,只若有所思的看着宋微寒。
似是有所感应,宋微寒也回望过去,并报以温柔浅笑。
闻人语疑虑更重,她行医数十载,对气息极为敏感,只觉得宋微寒似乎变了不少,却看不出来具体在哪。
再者,就是她在给宋微寒验伤的时候,在宋微寒体内发现了毒物,若不是她有意探查,甚至都不能发现那个东西。按理说,宋微寒积毒已深,早就不可能活下来了,可他现在还好好的坐在对面冲自己笑。
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