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色变成深蓝,转角的老人画着冷暖,斑驳树影也一如既往的陪伴这街巷灯盏。
慕归在小摊上买了一串糖葫芦,甜的发腻。
她没有和爸妈说寒假报了一个在帝都的影视培训机构,反正只要没找他们要钱,他们并不会注意到慕归在不在家。
其实她完全可以新年也在外面过,反正慕归想起了之前那几个小年夜,他们三个人在厨房和着面粉捏饺子,藏幸运硬币,讲着新年里各种喜庆事。
那欢声笑语里没有一点和慕归有关系,仿佛他们才是圆满完整的一家三口,慕归像是一个外来寄宿者,碍眼又执拗地插足进来。
最让她感到欢愉的时候是各种节日假期里,他们有出游的计划,假意问问慕归要不要一起。
当然这个时候要懂事地拒绝了,房子里空无一人,除了庭院外传来看门人用推帚刷墙发出的空洞而有节奏的敲击声外,一片寂静。
她走路时鞋底底发出的声音、风衣短促摩擦的单调声响、笨重的风铃发出谓弱而呆板的叹息声加深了这份静谧,慕归这个时候才感觉不到自己的多余。
她可以自在地把这当成家,安静时一言不发,兴致来了就把音乐声开到最大。
慕归把行李收拾好,留了张字条在茶几上,可能他们也不会看吧。她无所谓地耸耸肩,用手机叫了辆车去机场。
帝都在迎接新年的时候比任何一个城市都要用心,满大街都是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各种横幅上都宣扬着落实贯彻党的国家方针。
培训班的老师是个身材苗条的女人,大概三十岁,叫周照,从每天都换着不同的耳环配衣服的颜色就能看出她的精致。
t正投影着十九世纪,法国电影发明家路易斯·普林斯在英格兰西约克郡利兹城进行的一项有里程碑意义的工作。
他使用自己的单镜头摄影机和伊士曼柯达公司的纸质胶片接连拍摄了roundhay garden se和一段利兹大桥的街景。
周照暂停播放,叫了慕归的名字问道:“看了这段资料你有什么看法?”
慕归慢条斯理地回答:“之前看教导书上写,第一部电影《工厂大门》是1895年,卢米埃尔兄弟在一家咖啡馆的地下室放映的。
但从以上的t来看,路易斯·普林斯的《朗德海花园场景》论时间来看,明显早于《工厂大门》。这其中是有什么矛盾吗?”
周照点点头,对着台下的人说:“没错,现在普遍认为的世界上第一部电影都是1895年的《工厂大门》,我把这条资料放出来也没有想推翻什么理论。路易斯普林斯的失踪事件给了电影另一个缓冲期。外行人记不住他的名字,但我希望你们可以记住,电影的历史长河由此开始。”
她把手放在墙上那张照片上,黑白照片里的老人,目光如炬,带着神秘色彩。
“这叫什么?万般皆是命,让别人捡漏了。”后排一个男生开玩笑道。
顿时大家哄堂大笑。
课间休息时,周照坐在慕归的桌子上,垂头问她:“你报班是打算参加艺考?”
慕归摇摇头,她就是参加了艺考也不能留国内读大学。
周照带着分笃定地问:“家里不同意?”
慕归神奇的反问:“老师怎么看出来的?”
“你文化底子不错,人又有灵气,对影视也感兴趣,除了家里原因还能有什么?”周照用指尖轻轻揉搓着她的手腕。
慕归有些犹豫道:“如果我参加艺考,能考上八大名校吗?”
周照没说绝对:“
艺考这种三分实力七分运气的,你可以尝试一下。”
慕归揉了揉眼睛,陷入沉思。
末了,周照跟她说:“但是你得先把自己放开啊,对学艺术的来说,你太压抑了。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太紧了。”
慕归难为情地笑笑:“这么明显吗?”她别扭地轻咬了一口饱满粉嫩的下唇。
周照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头:“不明显,是你老师我洞若观火才能瞧出来。”
周六下午,慕归去看了一场电影。准确地说,是一部台湾导演拍摄的山河纪录片,听说这个导演拍完之后就自杀了。
带子送出海外参与各种各样的比赛,拿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奖,他什么也没看到。慕归心情有些沉重,坐在商场的咖啡馆内,回味着那一个个空镜头记录下的场景。
面前突然坐下一个长发飘逸的大姐姐,画着欧式浓妆,穿了件黑色的紧身长毛衣,外套是香奈儿的定制版,手上拿了一个香奈儿的包,这是今年时装周上的最新款,脚上的鞋子也是香香家的联名靴,这不会是香香家的继承人吧?
慕归好奇的想,腿腿也好细好长呀。慕归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的腿伸回来,把奶茶也往自己这移过来了点。
她有些疑惑,店里人虽然多,但又不是没有空桌子,这位御姐范儿的美女姐姐为什么要和她拼桌呢
“八奶奶?”御姐轻启红唇,声音又媚又细,带着股京腔味儿。
慕归确认再三她是在和自己说话,不过八奶奶是什么?暗号?
她犹犹豫豫的尝试回答:“九姥爷?”
御姐激动的握住慕归的手:“是我啊!”
“应该不是我”慕归想把手缩回来,对面这位姐姐却抓得很紧。
她坚定不移地说:“就是你!我这网名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等等,网名?见网友吗?
那应该是搞错了搞错了。
慕归尽量用平和的语气来向她解释,她没想到的是,这位姐姐听完她的话,愤慨激昂的开始谴责放她鸽子的游戏网友。
慕归第一次发现帝都人方言真是多种多样,她几乎没听明白几个字。
她拿起奶茶正想悄咪咪溜走,不料对面一只白嫩的手伸过来,
“妹妹,反正有缘,陪姐姐去玩儿吗?”她用轻佻的语气加上一个k,慕归愣了愣神。
她想,幸亏自己不是个男人,而是一个有底线的女孩子,绝对不会轻易被俘获的。
然后有底线的慕归站在了 r的专柜前,陪着刚认识不到30分钟的大姐姐选护肤品。
柜员正在往她脸上抹乳液,她对慕归问道:“妹妹,待会去不去做指甲啊?或者去做个sa吧,我感觉最近这皮肤有点干呐。”
“那个九姥爷姐姐”慕归羞耻地喊着她的网名,“我得回去了,晚上还有一篇影评得写。”
“这么快?在上补习班儿?那你把礼物带上。”她指了指身边已经结过账的面霜套装礼盒。
慕归忙摆手拒绝,御姐不仅外形御,连性格也差不多,她强硬地说这是她送的礼物,必须得接。
慕归没法,想了想,掏出手机:“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我叫慕归。”
御姐爽快答应,把自己名字发了过来:“许清如。”
慕归坐在回海淀大钟寺附近的地铁上,把钱转了过去,回道:“是出自问渠哪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吗?真好听!”
许清如:
“你夸我名字好听就夸,转我三千多块钱做什么?为我姥姥的取名智慧打赏?”
慕归有点害羞:“嗯??!不是啦!那是面霜钱,我觉得白吃别人的不太好。”
许清如点了个退回,一点也没掩饰嫌弃:“姐缺这点钱吗?你是高中生?听你口音不像北方人啊,长相也不像。”
“那就说定了,明天记得来哦!”许清如末了发了一个么么哒的表情包。
慕归回了一个熊猫头,手指圈成一个ok的形状。
她也没想到会和认识不到半天的姐姐聊得这么投缘,许清如比她大三岁,本地人,在帝都学医。
她们先是从慕归的医学生小哥哥阴影聊到游戏网友八奶奶,又发现两人都是射手座的,都喜欢听周杰伦,话题就一直没间断过。
这会互道完晚安,还约好明天去许清如家做客。
空手去别人家总是不好的,慕归去超市买了几斤水果,还特意买了个好看的果篮提着去。
等到了小区门口,慕归才感觉到自己的礼物有多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