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睡(2 / 2)

五年了,她一直都在醉生梦死的痛苦着。

这是她第一次因为喜悦,而寤寐难眠。

白文玉借着月光,收拾好那几朵小花,也来到了床边。

当年,白文玉得知白时宜已经上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完了,往后十几年她日日夜夜清晰地感受着那些缠绵入骨的思念与愧疚。

白文玉道:“时宜,不开灯吗?”

白时宜说:“没事,姐姐。”

白文玉沉寂了这么多年的情意,在这一声“姐姐”里,都化为一句轻叹、一句承诺。“时宜,睡吧……”

白文玉的声音冷冷的,还有一种克制的冷漠,像是溪水里浸泡的瓷器。

可是她终是却伸出了手,她轻轻拍着白时宜的手,似乎要把她所有的痛苦都带走一般。

白时宜只觉得无比安心,好似凌晨醒来,发现外面的天还是黑的,有着雨声,然后就继续呆在温暖的被窝里,再睡去的这种满足感。

白时宜躺在床上,轻轻合上眼眸,竟不知为何喉中生出酸楚,可心里的甜却破土而出,酸涩和甜蜜在此交汇着,令她喉间的嗓音显得有些沙哑。“嗯……姐姐,睡吧。”

白时宜慢慢睡着了,白文玉静静看着,那个以前总喜欢张手张脚,恨不得占满整张床的妹妹,从不像现在这样,连睡梦中也委屈般地蜷缩起身体。

有谁知道?白时宜十年未见姐姐,白文玉也是十年未遇故人啊!

此刻,白文玉怔怔看着这样鲜活生动的眼前人,居然难以分辨今夕何夕了。

白时宜眉目舒展,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安静地铺着,“姐姐”她突然呓语了一声,这声音不同于平日的冷静疏离,倒添了几分软糯撒娇的意味,连带着白文玉心头也染上一层温柔缱绻。

白文玉把头向白时宜边上轻轻靠了靠,白时宜的呓语还没有停,“姐姐,抱……”

白文玉轻轻搂住了白时宜,拍着她的背,白文玉一颗心却好似在在黄昏的海上,没有半分依托,她轻轻说着,“时宜,我在,抱了。”

白时宜却愈发委屈,“姐姐,嗯……抱不着。”

白文玉连忙抱得紧了些,却没料到白时宜挣扎了起来,好在是个睡着的人,再加上本就疲倦得很,白时宜渐渐就在不休的挣扎中丧失了力气,她终于低低啜泣,“姐姐,你抱抱我……”

白文玉当下心如刀绞,痛得恨不得时光倒流。她如何不懂?

她能抱着那个医术了得的白医生、那个八面玲珑的交际花,那朵玲珑剔透红海棠,却再也拥不到那个一身纯真的白家小姐!

白家保护了十二年的掌上明珠,到如今,满身伤痕。

是她自己,亲手把那个满心依恋的女孩丢在了十年前,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抱着她?

不知不觉,白时宜的呓语停下了,白时宜仿佛感受到了身边人的颤抖,迷迷糊糊醒来,有些疑惑地问道:“姐姐,怎么了”

白时宜不知道白文玉心中的那些滔滔岁月,只是本能觉得身边人似乎有些痛苦。

“没事,我……有点冷”白文玉双手紧紧扯着被子,浑然不知自己的声音中的痛苦与挣扎。

白时宜是知道这个姐姐极其怕冷的,睡意朦胧之中,听到这好似带着哽咽的声音,心疼瞬间涌上了心尖,也没有多想,自然伸过去了手,握了一握,“嗯?是暖的。”

可是我的心是冷的啊,比寒冰比都冷,时宜,为了寻找光明,我必须深入无边黑暗,我却不能连累一个无辜的你。

白时宜道:“明天再加一床被子,姐姐你扯过去一点,多盖点。”

若在平时,她肯定马上反应过来白文玉的异常。但现在她太累了,十年难得好眠,未曾一夕安寝,这些动作和话语是她最后的本能。

“我明天喊刘叔去……算了……”她翻了个身,轻轻抱住了白文玉,“给姐姐的,我明天自己去挑……睡吧,不冷了”白时宜把白文玉环得更紧了些。

“好累了……”是白时宜的梦中的呢喃呓语,白时宜已经再度神智昏沉,她一面被极度的困倦撕扯,一面断断续续地重复:“姐姐……不冷了……睡吧……”

白文玉知道,她怎么会不累呢?自己的妹妹何止夜里没有好眠,她再也无法依赖信任一个人!

不管遇到谁,白时宜都是满心的试探揣度,恨不得把别人的语气、字眼、表情搅碎了分辨,别人给十分示好,她相信的也不足一分!

这一夜,白文玉心里再疼不过。这个隐忍冷漠的女人尾音已经带上了哽咽,面上却没有明示分毫。

待到清晨起床,白时宜见到的姐姐,依然会和她眼前的晨曦一样,干净清澈、惊鸿照影。

那一夜,自始至终,白文玉做的,只是把被子向身边人轻轻拢了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