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
泼水的是个年轻的后生,他拎着平日里用来和泥的大木盆说道:“粥是你们卫家军自愿给的,不是我们求你们求来的,若是施了一碗粥就觉得可以对我们吆五喝六,那你们还是请回吧,不然再还一盆冷水给你们,昨天的石头今天也照样派的上用场。”
瑺菱擦净脸上的水,又把汗巾递给了卫瑺尧,“我看你还是省着点用水吧,这里唯一的一口水井快到枯竭期了吧。”
院门里的人听了哑口无言,面露不善。
瑺菱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一直对玉叟对卫家军心怀芥蒂,可眼下是羟国来犯,这里随时都可能变成战场,他们不是夷人更不比流寇这群乌合之众好对付,到时候一把火烧了你们城外几个村子是易如反掌的事,你们没有必要为了置气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进去。”瑺菱深记哥哥所说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加上点危言耸听吓唬吓唬他们。
那人没有说话,院里出来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满头白发却步伐稳健,他打量着瑺菱,“这位想必就是鼎鼎有名的卫瑺菱了吧。”
“您是?”
“进院子里来说吧。”老人敞开院门将卫瑺尧与瑺菱请进院子,瑺尧的亲兵队想跟进院,被刚刚泼他们一身水的年轻后生挡住,他咣的一声关上院门,全然不顾响起的敲门声。
“你们别进来了,原地待命。”
门外的人听了卫瑺尧的话便不再敲门,在院门外一字排开,伸着耳朵听院内的动静。
老人指了指院里的年轻后生,说:“这是我的孙子展浩,刚刚做了蠢事用水泼了你们,多有得罪还请谅解。”老人说完了客套话立刻展开正题,“我是附近这几个村庄里最年长的,大家对老头子我都很信任,你们若是能说服我,我们这一百多口人就收拾东西跟你们进城。”老人在展浩的搀扶下落了座,又叫展浩搬来两把同样的矮凳给卫家兄妹,等两人坐下后,他一边用美人券锤着腿一边说道:“我们这大多数是在自己的国家受到迫害逃亡出来的,有的是因为战争在母国活不下去了便在几国间游走,当年各国之间停战,我们来到玉叟城就是想在这过个安稳日子,可城里的老百姓戳着我们脊梁骨辱骂我们,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年正赶上流寇在这城外安营扎寨,他们偏说这流寇是我们招来的。我们凑了钱想买个宅子住下,却无一人肯卖给我们,不光如此,玉叟的百姓对我们处处排挤,冷眼相待,我们到这片草不生的城外也是被逼无奈之举。现在这些房子都是当年我们一砖一瓦亲手建造的,你叫我们如何舍弃?”
卫瑺尧专心听完老人的话,似是有些不解,眼中带着疑惑,“我听父亲说起过,当年停战后有不少各国流民从南城门涌入玉叟,可我从未想过百姓会如此对待你们。你们若是去了都统府求助,定会有安身之所。”
老人摆摆手,“我们是流民,可我们不是乞丐。”
“月前的那一仗,羟兵围城前我们派了人接你们进城躲避,那时你们愿意,为何现在就不愿意了?”
“你们那时在城外与羟兵厮杀,城内的百姓说我们是扫把星,第一次招来流寇,第二次引来羟兵,这些年你们卫家军多次为我们赶跑流寇,可这流寇是越杀越多,我们在城内被如此编排,纵使恨透了流寇匪徒,也不愿在城内与这种人同活在一处。”
“老人家您放心,阿嚏……”瑺菱在心里酝酿着劝说的话语,思绪百转千回,结果刚说了几个字就被自己打的喷嚏打断了。
太阳已经爬到了人的头顶,瑺菱本是左一层右一层的穿多了热得直冒汗,可刚刚那盆水是迎面而来,水顺着脖子往下流,外面的绢甲是挡了水,可湿的却是里衣,阳光越是暖和她越发觉得有股寒气在身体里游走,不断从骨子里从冒出来,止不住的冷颤,她扶额却并未发现有发热的症状只是头有些晕沉。打起精神来她继续说道:“此事非同小可,羟兵随时有可能杀过来,这可不是流寇夷人抢劫粮食时的小打小闹,您不必为了与他人置气将自身安危抛之脑后,方才您也说了,大家十分信任您,一百多口人的性命与前事恩怨相比,孰轻孰重,您老德高望重一定分得清。进了城之后的安身之所我们卫家军一手包办,叫您舍弃住了多年的房子,这是应当补偿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