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无面傀儡进入西院算算已有几日，没见有什么动静，散形咒也还未发挥作用，白渺推测那老妖怪才食死祭没多久，估计得消化些时日才好吞活祭。
好在他二人在邱府住的也挺舒服，自然也不急。
钟无睡觉没有规律，有时白日睡有时夜间睡，有时休憩不到一个时辰便醒，有时睡沉了也会睡上个好几日。
他这几日睡得有些沉，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几天，外面天色已暗。房间里未点灯一派昏暗，白渺并不在房中，钟无披衣坐起，刚推开门，便被满院的大红色晃地眯了眯眼。
不大的庭院被各类朱红色的饰物装点的满满当当，而其中最为绚丽夺目的，当属院中白雪上立着的那人。
少年一身如火的红衣，立于三尺白雪之上，他抱着双臂仰头看树上挂着的红色灯笼，身姿端正，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挺拔，而庭院不知何处起的寒风卷起他的外袍，那赤红的衣裾随风鼓舞，绮丽明朗，恣肆且张狂，如同地狱最深处最为炽盛的业火般灼灼燃烧。
白渺听见身后响动，转身看向钟无，微一挑眉，连眼角都带着笑意。
“你这又是什么打扮？”钟无披着外衣，清醒了几分，不急不缓地走至他身边，伸手十分自然地拂去白渺肩上的落雪。
“喜庆呀。”白渺双臂展开向钟无展示一番，眨了眨眼：“你觉着如何？”
钟无十分坦诚：“好看，其实你穿什么都很好看。”
“……”
白渺不自然地咳了几声，有点窘迫地将脸扭到一边。他虽从小到大因着这张俊脸被夸赞惯了，可似钟无这类端着一张清冷的脸面无表情却一本正经说出来夸赞之语的境况倒是从未有过，竟让他一时之间很是不好意思，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别扭地转过身道：“咳……今天是个好日子嘛，你随我来凡界这么久，怕是从未好好热闹过一次，今日我便带你瞧瞧这凡世的烟火。 ”
白渺想了想又问道：“对了，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钟无诚实道：“不知。”
白渺有点讶异：“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他伸手，自头顶树枝上取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灯笼塞到钟无手中。
“今日可是除夕之夜，我带你出去耍。”
少年一张笑脸在红色烛火的映照下更加俊朗，一双明亮的眼中仿佛有烛火在跳动，带着几分张扬，又带着几分邪气。
钟无刚睡醒，其实不怎么乐意出门，然白渺兴致勃勃，钟无心思一动，将他有些歪斜的发束正了正，道了声好。
除夕夜的街道极为热闹，许是未曾见过这样多的人，又许是不习惯这样的热闹，钟无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走得甚慢。
白渺性急，又怕他走丢，只好一手拽着钟无衣袖，将他连拉带拽的扯着一同逛街。钟无便任由他扯着自己在人群中左右乱窜。白渺曾说要带他看看人间的烟花，他其实对人间之物兴致缺缺，但白渺兴致高，他那便由着去了，只要白渺高兴便罢。
身边便是凡间盛世繁华之景，钟无却双目微阖，神色倦怠。这街市上的热闹仿佛与他无关一般，如同毫无思想的傀儡一样，任由白渺扯着他的袖子东跑西跳，而他一双眼，却只盯着面前如一团跃动的火焰似的红色身影。
那团火焰比周遭一切更要热烈，与这繁华融为一体却又格格不入，欢欣跳跃，如同一个永不熄灭的赤红灵魂。
钟无凝神想了一会，他总觉着此情此景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仔细去想却又是一片空白。
他漫无目的跟着白渺走，直至手中被塞了个东西
他方回过神来，而此时他才发觉白渺不知何时已经将他带上了一艘画舫。
舫上烛火通明，不知何时已经驶离了岸边，正处湖水中央。
他低头，看到掌心中躺着一个白白软软的糯米团子。
“这是什么？”
“人间的吃食。”白渺从怀中掏出一块糖酥饼使劲咬了一口，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道：“还是热乎的，你快尝尝。”
钟无瞧着手中圆圆软软的团子，不知如何下口。
“还是你自己吃吧。”
白渺皱眉道：“你这样不行的吧，既然要扮凡人，便要有凡人的样子。你在邱府一日三餐粒米不进只灌茶水，邱府的人险些将你当成妖怪，还好小爷我机智，将你那份也吃了为你打掩护。”
白渺掂了掂手上的糖酥饼：“这凡人与你我不同，靠五谷杂粮维持寿命，你若是在这里什么都不吃，定会惹人怀疑。再者，世间美味什么都不吃多可惜，尝尝，牛肉馅儿的，味道还不错。”他看钟无皱眉盯着手中的糯米团子半晌没动静，便晃晃手中糖酥饼，补充了一句：“或者你喜欢甜的？觉着我手上这个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