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稳自觉已经安顿好且慢了，正准备离开，忽然感觉自己头发被轻轻拉扯了一下。
能扯到姜稳头发的还能是谁，只有站在身边的且慢了。
姜稳隐隐觉得且慢似乎渐渐大胆起来，连举动都要往无法无天的方向发展。
分明刚刚还恭恭敬敬的怕挨骂……难道恭敬和放肆竟是能同存？
一个荒诞的念头一闪而过，被姜稳迅速否决了。
姜稳觉得自己一定是和浮青混太久了，被那轻浮玩意儿感染了，竟会想到这么不切实际的东西。
姜稳大仙自来不与他人接近，更不知他人仰慕和爱慕有什么区别，畏他惧他的人他当是恭敬，胆大出格的他当是放肆。
人无完人，神也不能做到十全十美，姜稳觉得不懂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没什么问题。
且慢扯完头发很快就收手了，他倒是没多想，只是姜稳头发太多太长，背对着且慢的时候且慢只能扯扯他的头发，衣服是扯不到也扯不得的——他竟也一时忘了该叫住姜稳而不是动手动脚，也许是觉得距离这么近，拉扯比叫唤方便，也许是心底里和姜稳的距离近了，忍不住无法无天起来。
转瞬即逝的想法，且慢哪里还记得，只知道收手的时候难堪，又开始怕姜稳责怪，但忘了姜稳从不责怪谁。
姜稳沉默半晌，看向且慢的目光有些麻木，是不计较也是忘了计较，一心沉在眼前这小辈不可能图谋不轨的想法中。
还是且慢先出声，指指姜稳的长发，怂里怂气地问：“那您要不要整理一下您的头发？”
且慢想想这几日姜稳的反应，有个猜测浮上水面，还是个有理有据的猜测。
且慢大着胆子问：“大人，您是不是不会扎……”
且慢话没说完，姜稳打断他的话：“不是，我……”
且慢又打断姜稳的话：“我会。”
姜稳：“……”
姜稳神色复杂地看着且慢，站在原地艰难挣扎，最后终于放弃，憋屈地垂着眸，盯着一块地砖闷声说：“……那你帮我。”
且慢又笑了，还是那个露着尖牙的笑，怎么看怎么像阴谋得逞的笑容。
姜稳莫名有种被小辈摆了一道的感觉，暗自不爽。
“大人这儿有梳子吗？”
姜稳别过脸，不太情愿地承认：“没有。”
且慢呆了呆，难以想象姜稳是怎么在没有梳子的情况下活了这么久。
他究竟是怎么扎头发的？
且慢设想了一下姜稳皱眉烦躁地抓着头发的模样。
……看来众神之宴那天整整齐齐的姜稳……应当是不情不愿的准备了许久的，特别是整理头发上。
且慢又想起姜稳身边还有个浮青，猜想或许是浮青帮忙的。
那现在他岂不是占了浮青的位子？
且慢暗爽中。
且慢面上还是恭敬的，甚至说：“冒犯您了。”
且慢伸手，很轻很轻地拢了拢姜稳的头发，他和姜稳站得近，在透进书房的晨光中，似乎能看到姜稳耳廓上细小的绒毛。
且慢用手充当梳子，姜稳的发丝在他的指缝间滑过。
阳光暖融融的，灰尘在光束中浮动，且慢一时恍惚，按照记忆里人类女子的方法给姜稳扎了个麻花辫。
还没扎完，且慢恍然醒悟，又觉得有点好玩，就像背着尊敬的大神在做坏事，自觉与大神之间关系近了。
姜稳听到且慢的笑声，忍不住回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且慢勉强压下脸上的笑意，拆开扎得漂漂亮亮的小辫子，因为太过自得，顺口就道，“不小心给您扎了个女辫。”
姜稳：“…？”你再说一遍？？
且慢很快反应过来，忙补救道：“没什么没什么，这就拆了重来。”
姜稳挑挑眉，越发觉得且慢放肆，心中也更加迷茫起来。
这是且慢第一次给姜稳扎头发，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且慢会一直帮着姜稳，从此时晨光，到昏天黑地的神陨，再到姜稳复生，从小朋友重新长大成一个成年的神仙。
而且慢的那盏灯，也一直照着姜稳，予他一方明亮。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姜稳与且慢分离重聚，周而复始，再次相聚时，且慢在姜稳家中的那盏火焰小灯前，看着姜稳，问他，为什么剪了头发。
姜稳那时候没有回答，是觉得与且慢仍有隔阂。
但是为什么呢？
姜稳沉默地凝视温暖灯光下，且慢那张柔和的脸庞，心尖是满满的后悔。
因为自从我任性离开，此后再无人帮我束发。
不如剪了痛快，免生怀念。
但最终姜稳还是败在了且慢的手心里。
他还是后悔了，怀念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