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低头嗅了会儿,心中残存的燥意消失殆尽。
左右朝堂之事她一介女流无法插手,再者有他在,她忧心什么。
心思放宽,她脚步轻快。
回到玉清宫先把披风脱下来让绫罗去打理,她自己走至软塌旁,脱了鞋袜缩进去,就着桌上的糕点看书。
这批书是温慕让密探送来的。
知道她闲暇时偶尔会看看话本子打发时间,但是皇宫中又没有这类书。他寻常偶然看到新出的本子,确定没有不合事宜的内容,便会买回来给她。
手边这几本,她昨日才开始看,估计还需好些时日才能看完。
绫罗沏了新茶放在她手边,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翻开书页继续往下瞧。
温慕那日到底还是不曾去她宫里取披风,那件披风绫罗打理完,放在软塌的角落里。
夜半就寝前,顾怜看了一眼披风,吩咐锦竹:“与我的放在一处罢。”
锦竹面上有异样的神色滑过,想说这般行事是不是不太好,转念思索到自家主子与温慕的亲近,作罢,拿着那件披风重新叠过一回,收进柜子里。
第二日早朝因为皇帝身体抱恙,往后推了小半个时辰。
如今温慕有官职在身,自是免不去早朝。
与他关系交好的将领都还在塞外不曾归朝,他又不喜与眼前这些人打交道。等待期间,他寻到一处安静的位置,半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落在他身上打量的目光不少,他权当不知道。
天色将明之际,皇帝来了。
一群人各归各位,安安静静的等皇帝开口。
与寻常无多大差别的内容,甚至他们原以为又要加官的温慕,皇帝提都不曾提起。
一时之间,人心各异。
散朝后,温慕无事人一般,优哉游哉的出了宫,坐着侯府的马车远去。
宫门处,有人在猜温慕的仕途是否止步于三品。
因为温慕昨日出现得蹊跷,他们便以为他一直留在皇城,不过在暗处,不曾露面。
按理说,只论温慕昨日的救驾,皇帝也该有所赏赐。但今日,莫说赏赐,皇帝连视线都不曾递过去一眼。
着实稀奇。
也有人持有不同的声音,说是如今温慕还在侯府住着,皇帝许是顾忌老侯爷也说不准。
他们在这方猜测得兴致颇高,那端温慕回到侯府,径直去书房陪着老侯爷下昨日没下完的棋。
老侯爷这两日旧疾复发,请了早朝的假,待在府中成日里钻研棋子。
温慕坐下后,他搅乱一盘棋,说:“今日不急着下棋,我有事问你。”
温慕颔首:“您说。”
老侯爷的目光落在窗外:“当年我似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你娘已经怀上你大姐姐。你如今转眼便是二十又四,莫说成家,连门亲事都不曾讲下。是为父失职,一向不曾上心。”
温慕摇头:“与父亲无关,我如今无心儿女情长,只盼早日实现仕途抱负,光宗耀祖。”
他这般年纪能做到正三品,待大军归朝,边境的功加上救驾,少说也能上到从二品,已经常人无法匹敌。
光宗耀祖,其实早已做到。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老侯爷对他的想法一清二楚。
闻言笑出声:“在你爹面前,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如不说。”
温慕视线落在棋盘上方的黑子上,不曾接话。
“为父知晓,你心中是在记挂公主。”老侯爷起身,踱步走出书房,“但是温慕,你与公主,缘分不够。我能瞧出的东西,皇上自然能瞧出。在这乱世中,皇宫对公主来说并非最佳去处。皇上疼惜她,若有可能让她离开皇宫,自不会一直留着。公主心中但凡有你的位置,你二人早已结为夫妻。”
道理温慕如何不懂?
只是要他另觅良人,疏远顾怜,他做不到。
随老侯爷一起在假山前站定,温慕告诉他:“父亲无须为我忧心,我心中有数。至于亲事,再过几年吧。”
老侯爷倒是没多说,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你的性子随我,倔强。既然劝不动,你便自己看着办吧。爹没多少要求,不让我温家一门断后便可。”
对于老侯爷的退步,温慕低声道:“谢爹成全。”
拍拍他的肩膀,老侯爷留下一句:“爹这辈子,只盼你与你娘能过得洒脱,旁的,都不强求。”然后转身离去。
温慕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前世他为妄念葬身,最后未能在老侯爷身前尽孝不说,还让他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果。
好在还有机会,顾怜,老侯爷,他都还有机会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