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闲得在外头唠了一圈回到屋里还浑身不在。平日就算周宜宁不住家还有几个小的陪着,如今铺门开一窝蜂去到那头,三堰胡同一日间就清冷下来。
葛婶去城南菜摊割了一刀肉,刚进门就看杨氏坐在院里:“您怎么坐这?小公子不是在家,没陪着您?”
杨氏朝书房努努嘴:“在里头呢,也不晓得这回考得咋样,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
“听说州学里头夫子教得仔细,小公子才学了得,前些时候院考回来虽没说什么,可看着从容不迫的,不比城西那些人家的更有盼头?”
杨氏嘴上说着不担心,实际江淮去考场那日大清早鸡都没叫就起了,煮了粥烫个蛋花汤,给江淮伺候得舒舒服服去到考场里,不敢给施半点压力。江淮在里头奋笔疾书,杨氏就在外边背着手等,等累了去旁边摊子点碗茶一坐,到江淮考出来一起家去。
要说考童生那回她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就在眼皮子底下哪能不操劳?
江淮难得重温一次母爱,杨氏递啥他吃啥,有时候难得矫情偶尔点一两道杨氏的拿手菜,周宜宁的茶点,差点没把嘴养刁。
考完没那么快放榜,江淮随着杨氏归家,很快就感觉到不对劲。
也怪杨氏表现的太明显,先前是儿啊你要啥?星星月亮捞不着,别的但凡能买的家里管够。考成后,杨氏整日斜个眼看他,自个儿要吃啥吃啥,惯的你,也不瞧瞧多大人了还张嘴要吃的。
周宜宁看完全程莫名觉着眼熟。
上辈子她高考前也是这样,最后一年冲刺学习家里人都拿她当块宝,当真是到捧着怕摔的地步。吃食上要精细,有碍肠胃的,营养不均衡的别说上饭桌,就连家门都不进。
考试那三日,她父亲肿个厚重的眼袋就搁房门后头的沙发躺了几宿,她老母亲煲着汤热在灶上,怕她夜里饿着。
最后一门考完,她兴奋地推开家门往四下里看看没找着人,再上通讯软件一问才晓得出游去了,连着两个月的那种。
现在想想都觉着还跟昨天经历的一样,一言难尽。
有这番遭遇,周宜宁就很能理解大哥的想法,她记着大哥和娘爱吃麻辣烫,回家时特地让齐氏多煮了几碗端来。
饭桌上,杨氏絮絮叨叨问她铺子里咋样了,麻辣烫卖得好不好?不会把点心生意挤掉吧?要她说这两样都是能做长久的生意,哪怕她以后真嫁了人做不得这买卖,一回头卖了方子也是笔大钱。
其实周宜宁就是要卖点心方子,府城里也没人打这个主意。
明眼人都看得出觅春斋小东家是有本事的,今儿给你折腾一样,你以为好吃,够惊喜了,明儿又给你抛一个,吃完回去还能想她下回要做什么。
别家点心铺做几十年的老师傅创新一样都费劲,哪能和脑袋里揣着华国点心食谱的周宜宁比?既然比不过,买又只得买一个方子回来,这就已经不是小价钱。铺子还开在府城,谁家敢说能用一种去打压得了觅春斋?
别说,打麻辣烫主意的人还挺多,三不五时就有货商上门拍着胸脯说绝不在江州附近做这买卖,只要周宜宁肯卖底料方子,他回江南折腾。
麻辣烫薄利多销,铺子够大桌椅够多,那钱就成倍的赚。
走南闯北的做一回是能赚个大的,可这里头不是没风险,路上遇着群匪徒就能亏得血本无归。谁不想老老实实安顿下来做生意,呵护父母妻儿?
一时间觅春斋的门槛险些被踏破。
就连孔永昌都备了厚礼登门道歉,话里话外无非是先前言辞不当,望小东家海涵,做生意就指个钱,他买下方子回扬州卖麻辣烫,每年还给一成红利。
杨氏听得动容,也不赶着夹菜了:“那你咋说?卖了?”
周宜宁摇头:“给的价是不少,可不知根知底的到底心不安,往后就是他们不往回给红利,咱家也不能南下逼上门去要。”
杨氏点点头,反头看江淮闷不吭声吃着东西,问他都啥时候放榜?眼下都十月下旬了还没来个信。
她心底想着不会是没中吧?到底怕打击儿子没往外说。
江淮还没回话,外头就有人敲门,葛婶开门一看,那人穿着青布长衫,看着就体面。
“婶子,江兄可在家中?”那人问。
葛婶猜了一道,问过这位姓曲的学子,道是来报喜的。近来还能有什么喜?葛婶脸都笑开了,连忙将人迎到大堂,说找小公子贺喜的。
江淮看见他便停了筷,神色如常,二人拱手问好。
曲姓学子提了正事,恭喜他得中廪生:“如今邱夫子最看重你,廪生与你正相配。曹兄还道后两日要请你吃酒,到时宴请同窗,沾沾你这分喜气。”
真中了!
杨氏与周宜宁对视一眼,晓得还有外人在,收敛不少才没立刻显出狂喜来。
甭管是不是廪生,只要中了秀才就可往前进一步。
杨氏赶紧撂下筷子,拿起帕子擦擦手,饭也不吃,让葛婶把麻辣烫撤了,再端上热茶。
曲姓学子闻着堂屋里流窜着一股浓郁麻辣香,喝着茶觉得肚里空落落剐得犯疼。他这一日跑了府城南北两家,城北那个秀才爹娘拖着他谢了两个时辰,愣是没留着吃口饭。到周家来迎面又遭一击,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难怪,全府城都好这一口,难得有那吃不得辣子的看着别人提起麻辣烫都要吞几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