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儿给富察玉竹上了茶,笑说:“奴才觉着李太医说得有道理,福晋还是不要急。”
“我又何尝想急。”富察玉竹的笑里带着些许无奈,“我尽量放宽心。”
雍正五年腊月三十,满汉文《孝经》终于刊刻完成,弘历披着簇新的狐裘在养心殿里向雍正复命。
“朕瞧了一遍,一字未错。”雍正笑看着弘历,“想要什么赏赐?”
弘历回说:“刊刻《孝经》本就是儿子分内事,儿子怎么敢向皇阿玛讨赏。”
“你和玉竹一起默写《孝经》才算是分内事,才算是给朕尽孝。至于这刊刻么,算是朝廷上的事,论功行赏也属正常。”
弘历犹豫了一下,道:“阿玛若是非赏不可,可能允许儿子在御花园里多种几片绿竹?”
“嚯。”雍正饶有兴味瞧着弘历,“在你自个儿院子里种还不满足,还要种到御花园去?弘历你几时变得这么喜欢绿竹了?”
“儿子其实打小就很喜欢。”弘历说得自己都笑了,如果没有富察玉竹的影响,他到底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竹子,其实还真说不好。
雍正白了他一眼,道:“选墙角的地方种去,别挪动朕的玉兰。”
“这个阿玛尽管放心。”弘历躬身道,“那阿玛忙着,儿臣就先告退了。”
“你怎么不叫朕歇着了?”雍正叉起双臂,傲娇起来。
弘历尴尬地笑了笑,往常他劝阿玛多休息休息,这位‘工作狂’就指着铺满案头的奏折‘教训’他要对政事上心,半分松懈不得。今儿个弘历好不容易听了一次话,这位‘工作狂’又即刻嫌弃他不够关心,做儿子可真难。
“那阿玛做完了要紧的事儿,还是早点儿歇着,身子最重要。”
雍正低低‘嗯’了一声,挥了挥手。
走出养心殿,弘历松了好大一口气。雍正虽然疼惜自己的儿子,可‘宠溺’这个词儿是专门用在老五身上的。对于弘历,雍正秉持着‘棍棒底下出孝子’原则,虽然没严重到要用棍棒的地步,总还是严格要求。所以弘历在送刊刻版《孝经》的时候还是紧张的,若是被阿玛发现有一处差错,他指不定要在养心殿里站上几个时辰。
乾西二所已经换上新的宫灯,门神也都贴好了。富察玉竹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监工’出来的活计,满意地点了下头。
“有福晋就是好,往年我这乾西二所在过年的时候总是差了点儿味道,今年真是年味儿十足。”弘历径直走到富察玉竹身边,伸臂揽住她肩膀。
富察玉竹笑说:“看来四阿哥心情不错,皇阿玛那关过了?”
“我可是咱们大清堂堂的四阿哥,办的差自然很好。”弘历的尾巴又翘到了天上,凑到富察玉竹耳畔,压低了声音道,“因为我差事办的好,阿玛特别准许我把绿竹种到御花园去。”
富察玉竹心里感动,嘴上却说:“种绿竹实在费心,若是御花园里也种,每日西洋钟的时针还没指到三,许是我就要起床了。”
“让李玉挑几个会种绿竹的专门去伺候不就成了。”弘历搂着富察玉竹往屋儿里走,“明儿个早上我终于不用去书房了,你陪我好好儿歇上一日。”
其实从正午时分起,宫里面大宴小宴就开始了,说是不必去书房,可应酬一圈儿下来,比去书房还要累。晚上雍正在乾清宫里设了家宴,作为娶了福晋又即将有长子的四阿哥,自然成了众人‘围攻’的对象。家宴过半,弘历为了保证自己回乾西二所的时候还能清醒,不得已示意李玉将壶里的酒换成了水。
弘历和富察玉竹同乘一顶暖轿回乾西二所的路上,富察玉竹始终忍着笑:“五弟实在是个实诚人,你一杯一杯喝白水,他就陪着你一杯一杯喝酒。”
“他嗜酒啊。”弘历笑说,“你若是要把他壶里的酒换成水,他准保不乐意。”
“我倒觉着五弟这样儿也挺好的。”富察玉竹撩起帘子,看着外面又有小的雪花儿飘了下来,“每日清清闲闲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儿,天塌下来都有皇阿玛和他四哥在前面顶着。”
“能心甘情愿做个闲散王爷也很不容易。”弘历发自内心感叹,“易地而处,只怕我做不到老五这么豁达。”
“也许一切真的都是天意。”富察玉竹靠在弘历怀里,“四哥这辈子注定要为大清操心了。”
弘历故意重重叹了口气:“终有一日我也要过过老五那样的日子,到时候咱们两个就去江南,在山上盖座茅草屋。”
“只怕四哥住不了一日就嚷着要回宫了。”
夫妇两人笑闹了一会儿,暖轿终于落地。进了卧房后,弘历还没来得及解下狐裘,就对富察玉竹说:“今儿个晚上酒喝的少,肉却吃了不少,不活动于健康不利。”
富察玉竹伸手去解弘历的狐裘:“四哥总能找出很多说辞,我说不过你。”
弘历笑着将富察玉竹搂进怀里。
雍正六年二月,在金水河的水有些解冻的时候,富察玉竹终于被太医诊出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