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进益了!”重峻笑道:“这才做了几天官,便把什么都想得通透明白了!”
“那是自然地。”裴师昭冲重峻努努嘴,引他看自己的补子,“你看……”
重峻低头看了看裴师昭身上穿的官员常服,又不解的望着他。
裴师昭就笑了,凑近他些道:“一切皆是缘法,命中注定需逃不得。武举之前,我与你原曾定约,待我得了状元,便即婚娶,你还要推却。如今这鸟还没绣到大红锦被上,倒先上了我这官服,也差不离。殿下,三生石上写就的姻缘,你就从了吧!”
重峻这才顿过来,他是从六品文官,青色常服胸前的补子上,绣得是鸳鸯……
“呔!”
重峻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想起来,回身把裴师昭的帕子丢还给他,挑眉道:“你也说我是超品的亲王了,等你胸前绣了仙鹤(文官一品)、狮子(武官一品),再来与我说这话吧!”
裴师昭见重峻施施然的走了,好似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便在后头笑道:“下官晓得,殿下这也是督促我上进之意呢!下官谨遵殿下之命,绝不敢有半分懈怠、违背!”
此时雪花渐大,风雪漫天里,重峻一袭宝蓝皇子朝服,打一支昏黄的油纸伞,对面的男子看不清面容,只见绿衣如天青,衬着背后的灰瓦红墙,美轮美奂里另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缠绵悱恻,婉转动人。
纪泽敖在后头的屋檐底下远远看着这一幕,心底就像开了锅一样,不由一阵叹息。仿佛叫那雪光一折,重峻回眸的笑容,明媚夺目如冬日的艳阳初升,照得人睁不开眼睛。然而,那究竟不是对着你……
“纪兄在看什么?”
纪泽敖回身见是王霖,不知他看了多久,都看见了什么,就遮掩道:“适才好像瞧见一位与家父相熟的大人,才想过去请安,一错眼就寻不见了,许是我看错了吧。”
王霖心知肚明,想了想,却直接点他道:“刚才殿下也打从这儿经过吧。纪兄没瞧见么?”
“这……”
纪泽敖是心性坦诚的人,何况经了武举下来,他也知道,王霖本是重峻的幕僚,也无需在王霖面前做伪。他就坦然道:“不错,殿下也才过去。只是,方才殿下一直在与裴兄叙谈,我等……似不便打扰。”
王霖点点头,意有所指道:“是,裴兄与我们,原是不同。”
纪泽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一时心中不服,却仿佛自嘲道:“有何不同,不都是来这儿与上官布菜的?哈哈哈……”
武举之时,王霖一直随在重峻身后,纪泽敖的心思,他有什么不懂的。只是,重峻的心意,他也极明白,旁人,到底不过是些痴念罢了。
“嗯,还是不一样嘛!”王霖故意一撩官服,笑道:“人家是鸳鸯,咱们这鸂鶒(七品官补子),不过是与鸳鸯有二三分像的水禽罢了!”
“你……”
纪泽敖脸上一热,正待反唇相讥,忽然想到武举之时,王霖看着重峻的眼神,也似有深意。他上下打量一下王霖,笑道:“王兄出身王谢,清贵无匹,我纪家亦有薄名。你我二人,就当真比不上他了吗?王兄又何必妄自菲薄?”
王霖本是好心提醒,免得纪泽敖再自寻烦恼,又给重峻添些不便,见纪泽敖却仍不肯死心。他与纪泽敖亦只能说是泛泛之交,无甚深情厚谊,也不好再说,便道:“雪下大了,咱们回去吧。”
谁知,这一会子,纪泽敖却来了兴致。他回头看着王霖道:“我有一事不解,倒想请教王兄。”
“纪兄客气了。”王霖道:“但说无妨。”
纪泽敖笑道:“那我打个比方。若是王兄入了行伍,正巧我朝设擂台夺帅印,有对手武功甚是强劲,多半可能要输。王兄是要勉力一试呢,还是就此放弃?”
这人心志倒是坚定,对自己也极有信心。王霖回看他一眼,“纪兄这比喻,似乎有些小谬误。愚兄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夺帅?倒不如以纪兄为比,愚兄以殿试设喻。”
这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其实甚有格局气度,并非文弱书生。纪泽敖便笑道:“王兄说得不错,那就如此做比吧。王兄会作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