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官这才知道真玩大了,哭叫起来,大呼饶命,却没人理他。
他的手下都赶过来,看得张大了嘴,却没一人敢上前说话。
干吏手一挥,喀嚓!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到地下,沙土都染红了。
小蒋看了一眼,厉声高叫:“他的副手在哪里?叫他快来发放!”
仓令的副手是仓丞,一看躲不过去,只好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说:“下官便是仓丞杜某人,请大人的示下。”
小蒋说:“你的主官很硬气,说他非用小斗不发粮,那你的章程是什么?”
仓丞吓得忙说:“下官哪有章程!足数发!足数发!”
小蒋问:“他说有虫吃鼠耗,你就没有虫吃鼠耗?”
杜仓丞汗津津的,只求早些完事,支吾说:“有虽有一点,不妨事的,下官还赔累得起。”
恰巧旁边来了几个送粮完纳的农民,听了气呼呼地说:
“什么赔累?收粮时他们全是大斗进,多收一成多,说是填补鼠耗虫吃。如今小斗再发一遍,也说是填补鼠耗虫吃。里外里,他们就总共吃下去两三成。别说虫与鼠,牛和猪都养得起,当然不怕赔累。”
小蒋哼一声说:
“本来我只要你公平发出就行了,你却还要撒谎,说什么情愿赔累!跟我卖的好乖呀!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敢说,就得敢做,你就把收粮的大斗拿来给我们发,本官就在这里坐等了!”
说完,他拖了一条长凳坐下,便叫领粮的军官去监督领取。那军官去了一会儿,拿来的却还是公平斗。
小蒋问他怎么不拿大斗,军官小声笑着说:
“校尉一丝不苟是对的,但何必无端得罪小人?我们一向是忍他们忍惯了,校尉才来,想必还不知根底。此战过后,报过一次销,恐怕就知道他们了。”
小蒋不明白,说:“你说什么?什么根底?什么报销?”
军官笑笑说:
“不要看我们现在威风。行军打仗,处处都是要花钱的——军器、军装、战马、车辆、旗帜、锅灶、口粮、兵饷、医药、抚恤、赏赐、赔偿,哪一样不要钱?
“战损丢失还要再花钱添置。一国之中,只有户部管钱,要用可以找他们要。采购却由你自己,用完再报销。
“战时是不要紧的,谁有工夫管你怎么用的!但战后就不一样了。比如到这一大仗打完,户部前后给了你一千万两银子,你买了什么,赏了给谁,都要一一造册交代明白。
“稍有不妥,他就要驳。或说你高价买了劣货,或说你买一说十,或说你重复报销,或说你名册有假,总之百般挑剔,叫你报不成功。
“你硬要报,他就说你有意蒙混、意图侵吞。说起证据来,他是早有空闲,早有准备,一处处都记在簿子上。
“你若不信,只管去看。他那纸头陈旧,数目却都是缩了水的。据此可以说得天花乱坠,驳得你休无完肤,十足的振振有词,搞得上头都信他的。”
“上头都听他的又怎样呢?”小蒋问,但已隐隐感到不妥。
“上头都听他的,那你就真是意图侵吞了!”军官面色严重地说,“库粮国帑,民之命脉,如何可以胡乱蒙混?自然是将你交刑部勘问。
“刑部又不懂会计,问个什么?还不是户部说缺多少,他就来逼多少!应承了你就得赔,倾家荡产也得赔。不应承呢?那刑部是什么地方?他自然有对付不应承的法子。”
“还要送交刑部?”小蒋身躯微颤。
“又没说你谋反,这种敲扑追比的小事情难道还会交大理寺?”军官反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