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笔从后方伸过来，戳了戳她的手臂。
一月，窗外还在飘雨，怕冷的林寅子早就穿上了羽绒服，根本感觉不到身后的动静。
那人稍稍用力，戳了第二下。
林寅子回头，看见陆奚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扬起一张俊脸正对着她笑。
“进步很大，值得鼓励。”
她知道他的意思。
以往她成绩虽然优秀，但总是被英语拖后腿，很少进全班前十，这次好像开了挂一般，不仅进了班前十，还进了市前十，的确算得上巨大的提升。
“你更厉害，语文又有一百三。”林寅子由衷赞叹。
陆奚闷笑：“我以为你夸我是因为我第一。”
她补充道：“都有，都很厉害。”
“我还有哪些地方值得夸？”陆奚问她。
林寅子默了两秒，缓缓道：“我嘴笨，说不来。”
“你很有趣，一点也不笨。”陆奚乐得不行，声音都笑颤了。
“…谢谢。”林寅子反而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窘迫，匆忙回了一句就不再理他，继续看题。
陆奚还在后面戳她。
戳了几下明白她真的不会再搭理他，他才作罢。
林寅子松了口气。
低头的瞬间，眉眼弯弯。
*
评讲完数学最后一道大题，高三上学期宣告结束。
班主任老陈人近中年，头发稀疏，肚腹渐大，站到讲台上却还中气十足。
“老陈在这里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啦！”他一说一个笑，胖胖的脸上嵌了对豆大的眼睛，咧开的嘴角显得很温和。“节要过，作业也有点…”台下立刻传来浮夸的叹息声，老陈话锋一转，道：“每科十张卷子，要求五张起步，多做不亏，少做挨揍。”
班里最调皮的男生就坐在讲台旁边，笑嘻嘻地调侃：“老陈，这么多呀？”
老陈敲他头：“最后一次寒假作业，再多也不嫌多。”他忽然收起笑容，挺直背，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大声说道：“老师希望大家勉励前行，不负初心。”
全班没有任何人组织，在这一瞬间正色，异口同声。
“愿07级勉励前行，不负初心。”
评讲完卷子，大家作鸟兽状散去，没多久就回到寝室陆陆续续离开了，林寅子成了整层楼最后离开寝室的人。
她打扫完清洁后，拖着又沉又大的行李箱，慢悠悠下楼。宿舍是老式楼房，修了很多年，没有电梯，得靠自己从6楼爬到1楼。
当时分宿舍的时候她还觉得6楼挺好，可以让她这种不爱运动的人增添点运动量，现在嘛…谁累谁知道！
费了老大的劲，终于把箱子运到了楼底，到了平地一切都舒坦起来，林寅子放下箱子，让它的轱辘在地上滚，她负责拉杆就行。
沿着小道前行，路过食堂，看一眼。
路过露天乒乓台，看一眼。
路过已经发臭的小池塘，看一眼。
路过教学楼，看一眼。
平时怎么没觉得这条路特别特别长呢？
这里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抬头时仍能看见满树绿意，林寅子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这一刻太美好了，她多么喜欢寒风裹挟水汽涌入鼻腔的感觉，浸润着植物的清香。
冬天我爱你！她在心底默默地说。
夏天是五彩斑斓的季节，是丰富多彩的季节，游泳、骑车、打球各种运动成为生活必备，可她不太愿意动弹，她就想窝在沙发上，打打游戏，睡一个美觉。
还是冬天好，大家都像冬眠的懒蛇，一切都是寂静的。
也许林寅子真的是懒蛇，不，乌龟投胎吧。
等她不慌不忙走到校门口时，开往市区的校车已经准备启动了，她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上车，要不去客运站坐大巴？
就在她佛系思考的时候，窗边一个短发女孩瞅到了她的身影。
短发激动地叫起来：“老陈！老陈！林寅子在下面，你赶紧开门让她上来！”
老陈一边骂她“我是司机吗我开门”，一边赶紧给司机大哥说，麻烦他开开门。
林寅子就这样顺利赶上了校车。
下面放不下行李箱了，她只能提上车，放在自己身边。
陈老师义愤填膺，特地把她叫到前排坐着，他是教数学的，对前因后果非常在意，脑子里忽然涌起林寅子的光辉往事，更生气了！
“林同学，你说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没有时间观念呢？”
“高一早上回回迟到，都到教室门口了还在啃包子！”
“再看高二，宿舍就在教学楼旁边，你怎么还能迟到呢？”
“全校车同学就等你一个人，你觉得好意思吗，唉不是老师想批评你，你都高三了，四舍五入等于半个社会人，等你工作了你还让老板等你吗？老陈告诉你，这是要砸饭碗的！”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绿豆眼都快成对眼了。
旁边的女孩抱着黑色书包，静静听他唠叨，她乌黑的眼瞳散发着温和的色彩，听到关键处，还微微点头示意，表明非常赞同。
老陈瞥了眼她，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一下子蔫了。
好学生？
好学生有什么用！好学生比差生还气人呢！可急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