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提前放置了陷阱,即便大山反应迅速,还是被铁钩扎破了左前轮胎,待大山一中招,便有车从对面冲了出来!
这可没上次好逃,大山暗骂一声,抄起手台就要命人后撤,被阿西伸手按住 : “不足为惧,和他们打打交道。”
对方的车停在两米之外,车里下来一人,胡子拉碴,不顾高温打扮得西装革履,脖子手上戴满了各类藏族饰品。
随后又从后面一辆面包车里涌出七八个壮汉,凶神恶煞,团团围拢过来。
穆承宇开自己的车去了,柱子替沈怀瑾开车,现下头车上只有大山和阿西。
大山下得车来,拦住想往后去的壮汉,话却是对胡子男说的 : “都是些学生,不懂事,东西在我这儿。”
大山爽快地交出了皮箱。
一番左右鼓捣后,胡子男却并不满意,笑得愈加明显: “我们要的可是完璧归赵。”
大山沉着脸不说话,赶来的柱子用手指勾勾大山的,眼神示意 : 把枪给了呗,反正我碰不着。
“兄弟这样可伤感情啊,哥哥也就不给你们留面子了。”
胡子男抬手,手势示意,底下人蓄势待发之际,只听一女人声音响起 : “面子确实不用给了。”
众人动作稍滞,纷纷望向不知何时下车的阿西,阿西倚着车门,又说 : “因为东西已经给出去了。”
其实从胡子男“委婉和善”的行事风格看得出,昨天从克色村出来的确实是他们,但开着卡车直接开撞开砍的一定是另一队人马,行事嚣张,冷漠残酷,就连地头蛇胡子男都要忌惮三分。
果然,胡子男压住脸上惊慌:“给出去了?给谁了?”
阿西嘴角一勾 : “你说呢?”
胡子男都无需思索,恼怒道 : “狗-娘养的,让他们抢先了!”
胡子男一干人绝尘而去后,柱子对阿西赞不绝口 : “阿西姐,你太会忽悠人了,那枪归咱们了吧。”
看柱子有滔滔不绝之势,大山赶快将人打发了去换轮胎。他与阿西往前走出隘口,面露担忧道:“听阿西姐你的意思,至少有两队人马在追这个箱子?”
“嗯。”
大山与阿西想到了一处:“根据老板说的,我们出发那天有人去店里打听过,应该就是刚才的人,但看他们的行事风格,昨天开卡车的不是他们,而是另一队人马,两队人马起了争执,才给了我们逃走的机会。那队人马是否就是大量涌入邦达的异常游客?如果是,那他们的势力可不容小觑,如果不是,那看来那箱子是个宝贝,竟让几方势力一起角逐。”
“嗯。”阿西突然哼笑一声,“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事情。”
阿西这表情显然就是个老手,大山一怔:“……什么事?”
“翻学生行李和撬学生车的人,你觉得是谁?”
大山沉吟:“不像这已经露面的两队人马,难道是第三方势力?”
“那第三方势力大可像他们一样直接开抢,为什么藏着?”阿西勾起一边嘴角,“因为他已经露面了,和所有人认识,他还不想撕破脸皮。”
——
诺拉水电站建设工地。
一处两层工地宿舍的楼梯下面,坐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衣着破旧,满身泥垢,一日劳作后已是疲惫不堪,却还在给几个学生讲故事。
从老人口中得知,他原是上海人,父亲是国民-党军官,他18岁时被打成右-派,于青海农场劳-改25年,刑满后,因家在上海又无亲人,依政策不得回去,在队里“就了业”,又继续劳-改。
老人说得一口的青普话 : “我有个要好的队友,算是忘年之交,是个军官,曾带领将士与日本鬼子誓死拼杀三天两夜夺回城楼,当时那站场,哟,血流成河,横尸遍野,连我父亲也心生敬佩。”老人说得激动,一阵咳嗽,又说,“老叶比我待得久,五十年代就进去了,75年他被特赦的时候,他告诉我他老婆儿子早在日本打来时就被他送去了香港,前大半辈子就已做好了永不相见的准备,后半辈子果真就是见不着了。”
老人说到这时泪流满面 :“这人哪,说没就没,释放前一天他肺心病走了,怕是他自己也不想活了。”
学生听了也是一片扼腕,于晏晏哽咽道 : “多么悲哀啊,那他亲人知道他去世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多半是晓不得的。”
坐在楼梯上的阿西从这个莫名熟悉的故事里抽回神来,她手撑着栏杆,利落轻巧地跃下楼梯。学生均被无声无息落下来的阿西吓得不轻,瞪着眼睛望她。阿西却无所觉般,潇洒地离去了。
穆承宇一直看着阿西,好一会儿才自我懊恼地收回目光。
阿西走得不远,就在一间瓦砖砌的小小的抽水房。
阿西爬上去,也不顾水泥板的余热,盘腿就坐了下去。前方是河,右后方是如火如荼建设着的水电站,夕阳西下,一天的光阴又要没了。
白日胡子男离开后,他们沿格桑侄子给的路线继续前行,行至水电站附近时,道路上挖土机正在运作。几日前山体滑坡堵塞了河道,水电站的人前来清理,山间河谷要塞,堆满了土堆,一辆一辆的车往外运,这条路也不通了。
水电站的干部知晓情况后,让他们到工地宿舍留宿一晚,明日下午路才会通。
虽然走远了些,老人叙述老事的声音还是被风时不时送来。
“老头,你这有那种奇怪的故事吗?”半路插-进来的柱子问。
老人倒不计较柱子的称呼 : “问对了,还真有。”
老人又是一阵咳嗽,放低了声音:“劳-改队里什么人都有,哪个不是身怀绝技?就有一个四川人,擅偷盗,他看上的东西无一失手,刚到队里积极性特别高,想着能得到组织的宽大处理。过了几年,他也明白这宽大是没有的,什么时候算是改造好也是没人知道的。我还记得是五八、五九年的时候,天天有人饿死、累死,他怕是饿得慌了,便捡起了老本行偷些吃的东西,一开始偷一点点,还能躲过去,过了几天,就不知足了,偷得越来越多,最后被管教发现了。管教竟然不打不骂,只是罚了他,还警告我们不要想着学他,隔壁农场死的人都是偷东西被恶魔杀的。这我们听说过的,听说死的人都是七窍流血,手脚全无,惨极喽,毕竟一起了几年,大伙劝了劝,他第一天确实没偷,第二天没忍住,一去果真就没回。”
老人说得累了,微合了眼。
吴影弱弱问:“死了?”
“死了,死了。”老人猛地睁开眼睛,“就挂在我们牢房门口,身上七八个窟窿,手脚都被砍没了,就一个躯干晃啊晃,血都流干了,地上的土也都染黑了。”
穆承宇问 :“谁干的?”
老人彻底合上眼 : “恶魔。”
于晏晏 :“这世上哪有恶魔,那是迷信。”
“人心就是恶魔呀。”
学生听到这话一阵静默,突然从阿西的方向传来声响。
众人一看就明了了,工地里有个傻子,不管白日黑夜地到处乱转,大概对阿西的背包心生好奇,从后面去抢,结果被阿西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倒在地,大喊大叫起来。
柱子过去赶走那傻子,学生再回头时,老人闭着眼一动不动。
“爷爷,爷爷?”吴影轻唤了几声,老人毫无反应。
陆坚志大胆上前摇了摇,老人僵硬的身体跟着晃了晃,陆坚志吓得倒退一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该不会……死了吧?”
几个学生一听,也吓得跌出去好几步。沈怀瑾在房间休息不在,他们赶紧叫柱子,柱子还没来,老人就咳嗽起来。
“老了,老了,不跟你们说了。”老人说着拄着锄头站起来,“你们个个都生得好,得知足珍惜,生得不好,也要像那个姑娘一样,好好活着。”
柱子听了学生的呼叫过来,听见老人的话,说:“我阿西姐现在安安稳稳,也是生得好的。”
老人走出几米远,对柱子的话不置可否,饱含沧桑的嗓音模糊传来 : “这傻子本是傻人有傻福,可这一偷一抢,恶魔就来了,人也就到头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