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乐祭的重点,已经从“听音乐”转移到“待花开”了。火/药/味/浓了,暗下较劲多了,冷嘲热讽和“相互鄙视”也出现了。
“这花连动都没动呢!”
“你行你上!”
“上就上!”
更有一些在数祭里仍意犹未尽的仙家,已经私下里开了赌局,下注谁能问鼎乐祭。
川绫凑过去,在下场献乐前,也买了自己几注。她的再次下场是清唱《凤谣曲》:
寒侵难入梦,入梦唯君声。憾仍身不由己,恨未识君未嫁。朱颜老,愧不能。念君声,不能罢。
亭内的花儿并未开放。却抖了抖花瓣和叶子,似乎也在为曲中的女子难过。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当到了第六日下午的时候,小福仙子开始有些慌了。之前的仙花,最晚也在第五日清晨绽放了。今年的花迟迟不开,乐祭要怎么收尾啊?
哎,现在不仅女孩子难追,连花都不好撩。
小福发信,邀请所有仙官都再来唱一轮。其实不用她发信,一听到仙花六日都未开的消息,八卦之魂燃烧起来的大大小小的仙官,就自动赶来凑热闹了。
玥湖旁边的赌局也越赌越大,不过现在又多了个热门选项:不开花。小福一面命人去找制花的仙子,一面破罐子破摔,自己也下到亭中,弹了一点弦乐。
小福:没反应,还是没反应。
众人:有趣了,这可有趣了。
不一会,制花的仙子赶到了。这位仙子是新升上来的,见到众人围观的大阵仗却也不惊慌。她走到亭中,摆弄了花儿一会,答道:“仙花一切正常。”
仙子转过头来。川绫惊讶地叫出了声。
“程栩?”
听到那个装了半生记忆,却恍若隔世的名字。仙子眉头微蹙,走过来向川绫问了声好:“没想到当日在程府和梦里见到的,竟是天上的公主殿下。看来我确实有些仙缘。”
原来,当日川绫交襟离去后,程栩也没有嫁给厘清。反而身体日渐衰弱,没过多久,就郁郁地去了。死后飞升上天,成了一位掌花的仙子。
这样一说,倒是不知,是因为程栩有仙缘,画才入了梦;还是因为画入了梦,程栩才结下了一段仙缘。不过毫无疑问的是,程栩的英年早逝,大概和梦的事脱不了干系。
那日,程栩自梦中醒来的时候,夜还很深。她什么都记得,无论是梦外和厘清的相遇,还是梦里和情郎的相许。她记得梦里把画带走的川绫和交襟,也分清了哪段是现实、哪段只是画的假象。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她分得太清了。
听闻程小姐病好,厘清再次上门拜访。他在程家的花园里,见到了又瘦了一圈的程栩,她瘦弱的身躯立在萧瑟的秋风里,却没有弱柳扶风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撑在她的信念里,让她比往日更坚定傲然、也更难以接近。
程栩说:“谢谢你。”
谢谢你曾今的付出和对我的喜欢。可我不能履行诺言嫁给你。
厘清不解:“你是不喜欢我了吗?还是遇到了更让你喜欢的人?”
程栩没有回答,她只是又补了一声对不起。
之前的程栩确实“喜欢”过厘清,但是现在的程栩认为:那根本不是喜欢。
她在梦里经历了更炙热的爱恋。人和物可以是虚假的,但是自己处于其中的恋爱心境却与人物无关。她分得太清,所以她知道,那才叫喜欢。
她和厘清,不过只是最粗浅的相遇。
然后便自以为这就是终生。
但是那不是。
梦里的点滴告诉了她什么才是爱的价值。虽然那时的人事是虚幻,但她之钟爱确实存在。她爱的心情从来真切,她的相思至今仍在胸膛里鼓动。
在见过真爱后,她已经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平淡一生,随意嫁人了。
我爱你,和你无关。与你是否存在也无关。
她选择以一生守这份无头无源无归的莫名之思。她让自己抱着爱枯守一生。
而且,她的一生是极短的。她很快就因为过度思恋而离世。
厘家和程家,一同给她办了丧礼。厘清一直没有娶亲,但却很长寿。在他百年之后,和程栩一起葬入了厘家的园子。
虽然你生前不能嫁我,可是死了之后,我还是很厚着脸皮地想给你做个伴。
这次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