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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画罗只是听说怀谷因为南怀鲤的死伤心过度,却没像到她已经形销骨立的模样。脸上没有一点年轻姑娘的鲜活气息,死气沉沉的。她眉间曾经的骄傲与傲气,都烟消云散。屋里子有阳光,深深地刻出她瘦得不成样子的脸颊。曾经她的也是莹润的少女啊。

谢画罗只敢看一眼,便深深地低下头去。

“谢画师来这里有什么事吗?”怀保有气无力道。

“微臣听闻南怀鲤为国捐躯,堂堂男儿值得敬佩。所以连夜画了一幅全身像,聊表敬意。”

锦鸟狠狠地瞪了谢画罗一眼,眼下都什么时候还要拿画引起公主伤心。

谢画罗缓缓展开卷轴,画上的南怀鲤一身淡青色的衣衫,手右持书卷,左手负在身后,面带微笑,眼神温柔和蔼。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正在她说些自己看到好有趣的一卷书。

怀谷没有哭,而是笑,一脸喜悦的笑。仿佛南怀鲤真的就站在她面前一般。笑着笑着,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忽而抬起脸来,眼睛放出一丝光芒来:“你可不可把我和他画在一起?”

“可以。”

“锦鸟,把那件红色裙装来拿,还有给本宫化妆,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谢画师好好画一副肖像。”说着来了精神撇开皮裘,挣扎着要起来。

“公主,你身子还弱,等好些再画吧。”锦鸟见她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心疼道。

“就今天,今天我要成为南怀鲤的妻子。明天我依然是西狐国的大长公主。”

谢画罗一边准备颜料,一边倾耳听着帷幔后面的动静。里面一片忙乱,有人给她穿衣,有人给她梳头,有人给她挑首饰。怀谷说这个好,这个不好,那个不错,那个试试。整整忙碌了两个时辰才缓缓拉来帷幔。可他觉得一点都漫长,甚至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好。

怀谷公主一身大红的嫁衣,戴着精致繁复的凤冠,画着鲜艳的红唇,这是女子出嫁的装束。脸上抹了厚厚一层脂粉也不让人觉得多余,那张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鲜活的气息。怀谷微微低着头,像是羞涩的新嫁娘。她走到窗户边,午后的阳光刚刚好,柔和的余晖把她一身都照得亮亮的。从乌黑发亮的发髻垂下的珠串,到裙裾上细小精美绣花,都闪着或大或小的光芒,无一不昭示着她的美丽,活脱脱一个仙女下凡尘。即便是浓妆艳抹,也觉得她化得刚刚好。

谢画罗看呆了,他笔下画过无数仙女,却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仙女。不是矫揉造作,不是刻意模仿。神态从容,嘴角含笑,让人忘记她依然在悲伤沉痛之中。

锦鸟担心她站累了,放过去一个小凳子让她依靠着门楣坐着。一半阳光就被她挡在了门外。

谢画罗看到廊下正盛开着一簇簇着鲜花,蝴蝶与飞鸟时不时路过,便建议她到廊下吹吹风。

怀谷觉得风也没那么冷,便同意端坐在廊下。一坐又是一两个时辰,凭由谢画罗在纸上笔动如飞。她看着天上的云变幻了无数的形状,来了又去。鸟啊蝴蝶啊自由自在飞舞,它们扑腾着翅膀,在鲜绿艳色之中寻觅。风时不时拂过大树,又调皮地滚得远远的。

锦鸟已经好久没见过怀谷如此放松自在的神情了,太多的担子总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谢画罗每看一眼,便深深地刻在心间,这是他唯一放肆看她机会,怎么用力都不为过。他又欢喜又害怕又难过,欢喜的是可以仔仔细细看着她,害怕这亲的时光太短暂,难过的她还年轻,却失去很多很多。她本应该幸幸福福,长长久久过完自己的一身。而不是年纪轻轻就沉在这世间的痛苦之中。

怀谷觉得两手空空不合适,锦鸟建议拿把团扇,仕女画里都是这么摆弄的。怀谷摇摇头,让她把凝霜剑拿来。

一身红衣配银剑,倒也让人新鲜。

最后,怀谷说把她与南怀鲤画在一起。生时不能厮守,死后也不知那里去相遇,不如就画在一起。若是阎王知道了,下一辈子会不会把他们安排相遇,给一个好的结局。

谢画罗低着头,恭敬地说好。

怀谷触摸着冰冷的剑鞘,暗自念叨,今天是你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