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2 / 2)

“应试之年居然能在各州郡士子眼皮底下做如此狂妄之事,也真是只有韩采琳仗着自己是刑部尚书儿子才做得出来。听闻国主修道已久不临朝,又觉得太子年纪太小不足已担当大事,所以把监国权多半放给了左右两位丞相,朝中便分为了左右丞相两派。怀虚太子郁闷,时常偷偷溜出宫来巡视民情。而刑部尚书韩松石又是左丞相门下,自然要跋扈了些。等到怀虚太子成年及冠大婚,监国是肯定的。到时毕竟他才是名正言顺监国的太子。韩松石现在才不得不放低了姿态,把儿子送到京兆府挨一顿板子,换个平安。怀虚太子没有监国,也只能拿韩采琳出气。”

“照你这样说来,这时局可真是云波诡谲啊。”

南怀鲤抬起头,一边搓着冻僵的手,闭眼听着外面淅淅沥沥水滴坠落的声音,脑海中构思着诗句。

“我让你打听京都几位大人的府邸,可有着落了?”

“打听了几家,明天你就去递名刺和投卷吗?”

“嗯。”

“我觉得你担心太多,以你的才气这京都谁是你的对手。状元可是稳拿的。做这些事干什么?以后说起来也不见得是件光荣的事。”

“人贵有自知之名,才气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拿来标榜自己,却是娱他人的虚无缥缈的东西。能放低身姿博得各位考官的好感才能在榜上留个好名次。状元这种东西你是看才子佳人的南戏看多了吧?随随便便一个生角就能轻松中个状元,演绎一段恩怨情仇。事实上能凭自身本事中的太少了,你看看近三十年的三甲有多少是庶族出身的呢?少之又少。几大高门大族几乎垄断了整个朝堂,都不给一般士子翻身的机会。此次听说怀虚太子请了旨要参与阅卷评榜,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自己再不好好努力一把,难道要自命清高如那雪一般,带到化为水成为泥浆一般被人踩踏至干吗?”

南怀枫不懂这些,摇摇头,裹紧了被子。

一连几天雨雪后,空气格外清新,阳光灿烂温暖。打开窗户,略带凉意的风迎面扑来,夹带着春天温暖的气息,吹得人十分舒畅。雨水一扫昨日城中萎靡之气,天地焕然一新。仔细看去,光秃秃的枝桠上已经冒出些新绿色的芽点。

落雁城的春景也是一绝,沉闷一冬的大地忽然之间满眼都是春归的新意。落雁城的百姓趁着这样的好日子,去佛寺道观烧得求平安,然后再去逛一圈,名为祛寒。神仙在天上受了人间的供奉,就能洗去身上经冬的寒气,祛病少疾。所以一大早,街上纷纷攘攘的都是穿戴整齐的百姓前往各大自己中意的佛寺道观许愿还愿,十分热闹欢愉。

南怀鲤因为雨天在屋子里待了几日,读了几日书,觉得应该趁这晴好天气走走,散散心。吃罢早饭,出门在大门前踟蹰不绝。他正犹豫是去城中各大寺庙道观赏景,还是出城看看山野民情。前几日一起交谈过的两位士子前来邀他去夫子庙拜拜,祈愿能高中。他笑着说正好自己也想去呢。

考试前这些日子,士子们忙碌而充实。白天忙着与他人结交游玩,去各个府上替名刺与诗稿,盼望着自己能够入人家的眼。当然在崇佛拜道的西狐国,对天上掌管文事的神仙菩萨也是不能不去参拜一番求取好运的。反正多求一重心安也是增加几分信心,上了考场也不会太过于慌乱。

应试之年落雁城中的士子们最热心就是去参拜夫子庙了,除了孔夫子外,还有文昌星、文曲星、关帝庙、魁星、文殊菩萨等等,都很受士子们的喜爱,到处都是青衣涌动。

无论是佛寺还是道观还是夫子庙,院中都会种下几株参天大树,遮天蔽日的树荫既可以在阳光炽烈时遮阴,下雨时挡雨,是人们心目中最为神圣的树木。在这种树下许愿听说很灵验,因此树上都挂满了红绸。轻风拂来,满树摇曳的红绸竟比满树的红花更为鲜艳夺目。

怀虚虽然嘴上说着不肯带王妹出来玩,又耐不住王妹撒娇的软磨硬泡,只得心软带她出来。怀谷这次听话地安静地跟着王兄来到眼下最为热闹的夫子庙前凑热闹,瞪大一双又圆又亮的杏眼好奇地观望着四周。她知道王兄有意培养自己的人,准备在此次应试之中选几个中意的士子加以培养,希望他们今后可以与朝堂上那群老臣相抗衡,所以成天喜欢往士子们扎堆的地方逛。今天怀虚穿了一件暗竹纹的青绸袍,平添几分书生气。西狐国地处北方,尚黑,平日里怀虚都着玄色,显得稳重肃穆。换了青袍,整个人没那么死气沉沉,多了几分年轻人的朝气。怀谷换了一身浅绿袍,把一张又白又小的鹅蛋脸衬得光洁可爱。

“那个谢画罗你怎么安排的?不会要留在身边吧,这可不符合规矩。”这两是怀虚忙着处理应试的事,都还没来得及过问画师的事。

“我让他去考画学鸟兽科,考上了入了画院怎么也得是个杂流,得个待诏还是容易的。虽然比不得文试,温饱以后还是能保证的。”

“那就好。”

“王……兄长,那不是那天那个口出狂言的南怀鲤吗?哼!自命不凡,还不是来拜夫子求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