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咬了咬牙,将心里的一股子火气压下来,淡淡道:“幼丫头出府也有些日子了,我寻思着过来看看,这一看才知道幼丫头竟是住在这平康坊。”
说这话的时候,孟氏语气中不自觉带出几分嫌弃来。
曹氏听着,讪笑一声上前道:“太太多心了,我们虽住在这平康坊,却也是清清白白做正经营生的,不瞒太太说,走时老太太给了几十两银子原该够租个好一些的地方,可我们家一家子人要养活,上头还有个瞎眼的老太太,日子总是艰难的,不好过一日算一日,总要考虑到以后才是,这才赁了这间小院子,倒叫太太见笑了。”
曹氏满口都是艰难不好过活,孟氏听着眼中便露出嘲讽来:“这穷人有穷人的过法,没见着还有哪些好人家凑到这平康坊来。”
曹氏一句话就将气氛说死了,曹氏脸上露出一股恼意来,可一想着孟氏宁寿侯府太太的身份,就将这些恼意全都压了下来。
“太太说的是,只是我们比起那些个人家来更艰难些。”
“太太若是可怜我们,不如发发善心救济一下,总好过叫幼丫头也跟着我这舅母过这苦日子。”
曹氏携起徐幼珠的手满是心疼道:“您瞧瞧,这双手本该是千金小姐的手,如今浆洗衣裳整日泡在水里都肿了。”
“我这当舅母的怎么会不心疼,只是我们一家子都要过活,幼丫头别的事情不会做,总要干些活计的,不然整日呆在屋里一个进项也无,婆母那里也不好交代。我们小门小户比不过宁寿侯府,便是养上成百上千个闲人都有富余。”
孟氏动了动眉梢,冷笑一声:“你若真心疼,就不该叫幼丫头做这样粗使的活计。你自个儿的亲闺女坐在屋里,反倒叫幼丫头一个人浆洗那么多衣裳,她额头上伤才好些,身子又那么瘦弱,你也真能狠心,这般黑了心肠,合该你们一家子受苦熬不到头。”
听着孟氏这话,曹氏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嗤笑一声道:
“太太,我出身市井有些话就直说了,幼丫头白吃白喝住在我这儿,自然是要做些活计的,太太说我女儿坐在屋里不做活计,那是我这当娘的愿意养着,幼丫头又不是我亲生的,我凭什么养着她?老太太之前赏赐的那些个银子既给了我,便也和幼丫头没什么相干,再说,她这些日子吃药也花了不少银钱,不都是从我口袋里出的,说起来,我这当舅母的也算对得住她了。”
听着曹氏这话,孟氏气得扬手一个耳光便要打过去。
才刚抬起手,便被曹氏抓住了手腕。
“太太金贵,可太太可别忘了,等太太走后幼丫头可是还要在我手下过活的。”
孟氏定定看着曹氏,冷笑一声道:“在你手下过活?我还告诉你,我今个儿过来,就是要将幼丫头接走的。”
孟氏说着,对着徐幼珠道:“幼丫头,咱们走,这一个个黑了心的,也配你给她们洗衣裳。”
孟氏拉着徐幼珠的手才要踏出屋子,便被曹氏拦住了。
“太太这是要往哪里去?幼丫头可是我的外甥女,是我们家的人,可不是你们徐家的姑娘了。”
“太太这空口白牙几句话说下来就要带走人,我这当舅母可不依,好歹您要让我有法子给她舅父交代。”
孟氏算是服气了这曹氏,她见过脸皮厚的,却没见过这般不要脸面的。
不愧是市井出身,一身的铜臭味。
孟氏示意了方嬷嬷一眼,方嬷嬷便从袖子里拿出几张银票来,放到桌上。
“这是五百两银票,您要是要就拿着,若是不要,我家太太总有法子将人带走了。您别忘了,您只是市井妇人一个,我家太太除了是宁寿侯府的夫人还是从安国公府出来的,若真要惹得我家太太动怒了,你们一家子怕是都在京城待不下去。”
“您别忘了,您膝下还有个儿子呢。若是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方嬷嬷淡淡提醒道。
曹氏嘴唇抖了抖。
方嬷嬷这是在威胁她,她心中骤然生出一股慌乱来。
方嬷嬷说的不错,她到底是市井妇人,比不得孟氏尊贵。
孟氏真要拿捏她,有的是手段。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有这五百两,足够她一家子活大半辈子了。
曹氏脸上堆起笑意来,将桌子上的银票拿起来,细细看了几眼,才说道:“太太既这般心疼幼丫头,我这当舅母的也不能拦着不叫她去享福。”
曹氏转身对着徐幼珠道:“幼丫头往后有了好日子,可别忘了舅母,毕竟咱们才是一家子的人。”
徐幼珠瑟缩一下,随着孟氏出了院子,等上了马车好半天才突然一下子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母亲!女儿好苦!母亲再也不要抛下女儿了好不好?”
孟氏一愣,还未说一句话,眼泪便先流了下来。
“好,好,娘带你离开,往后再也不抛下你了。”
“只是咱们不能回宁寿侯府,娘寻上一个好一些的院子给你赁下来,再买上几个丫鬟伺候你,往后你就安安心心住着,吃穿用度都和在府里的时候一样。”
徐幼珠有些不愿,她还是想要当回宁寿侯府的五姑娘的,可她也知道有老太太在这事情怕是难办得很。
吃了那么多苦,她已经知道了轻重,不敢再任性下去了。
她点了点头,道:“好,都听娘的。”
孟氏摸了摸她的头发,眼中满是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