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卷着树下土壤气,吹入殿内。
玉玑坐在案边,王郎中在给她上药,姝和一旁坐看着。
玉玑虽是痛极了,却死咬着唇不出声,待上完了药,她朱唇牙印紫红。
待郎中走后,姝和问她,“好些没?”
玉玑起身,缓缓做个礼,语哽咽,“谢谢姑娘,若不是姑娘要玉玑留下,玉玑怕是要被领去做下等丫鬟了....”
本来是姝和害得她这副模样,现下要应下这句感谢的话,她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况且,她要玉玑留下的缘由,不过是觉得她这般冥顽不灵,赵长彦要再给她寻个侍奉的人,估计是个严妈子。
那到时,她再寻谁问话去?
姝和轻言,“没事,”她凑近人颜,压低了声,“我想问你些事儿。”
玉玑点点头,“姑娘请问。”
姝和思索片刻,“你待在赵府多久了?”
“四年有余了。”
四年?看她这模样也不大,得是多小就被带到这儿啊。
姝和暗暗心疼她。
“赵刺史...有无兄弟姐妹?”姝和问时,带着些小心。
玉玑颔首,须臾才答,“有一弟一妹。”
一弟一妹,弟应是长婴了,那怎么从未听他说过有一个妹妹?
“一弟一妹?怎么我未见到他们?”
玉玑轻道,“姑娘可别说出去,赵家二房去宫里头做侍君了,”她顿了顿,“至于赵小姐,这几日陪赵夫人去了佛寺。”
做了侍君她是知晓的,可是...
她也知晓若是出了宫,长婴作为后宫握权之人,李綮定会对他不利,故而她为了指了条宫中密道。
甚至她将权给予柳柳,就为了让长婴避开摄政王的视线。
柳柳...他道了“摄政王原先姓徐”这话,李綮定是视他为眼中钉。
同李綮相处近七载,他如何小心眼,姝和会不知晓?
她在柳柳与长婴之间,为他们择了一生一死,用柳柳的死,换长婴的活。
可是若长婴出宫,会回来赵府吗?
他又怎么知晓她受困?
姝和要寄希望于长婴,亦需自个争气。
若是全盘压定一个,一子输,满盘输。
姝和看她模样,估摸着是不知晓长婴出来的事儿,再问她何时能见到长婴,她又要大吃一惊,说是觊觎的死罪了。
她嗯一声,“如此,”继而起身,“夜深了,你回去歇息吧,今日不用侍奉了,你身上有伤。”
玉玑起初踌躇,见姝和柔荑褰帘,头也不回,她福礼,“玉玑告退。”
息烛而眠。
次日。
林雾四起笼阁,如临蓬莱行瑶台。
姝和每至这样的天儿就懒起,不定是雨天,如这样的雾天也是一般。
许是女儿如水,再加一二水气,就过了。
姝和起时,玉玑如昨个一般侍立在她的榻侧,她嚅嗫一句,“几时了?”
玉玑俯身小声道,“已是辰正了。”
“这么快...”姝和将暖衾拉至琼鼻之处,往下窝了窝,“我再睡一会...”
玉玑本想应好,却见赵长彦临了,他示意玉玑噤声,玉玑便不言语,只一福身。
赵长彦低身将手伸进姝和的暖衾里,轻抚她的面庞,只觉如脂玉细腻,加之她小脸捂得温热,在掌中叫人爱不释手。
姝和有感有人将她头稍稍抬起,颦一颦眉,扭头去睡不肯睁开眼。
赵长彦轻一笑,再捏她的脸。
姝和嘤咛一声,将头深深埋进被窝里,愣是不愿意起来。
赵长彦又有动作时,李姝和有些烦了,生气的坐起来,吼一句,“你烦不烦啊?不是说了让我再睡一会吗?”
赵长彦出声,“这都叶上初阳了,你还不起?”
姝和闻音启眸,瞥了他一眼,“又没别的事,我怎么就要起了?”
她从前无论如何都要早起,那是为了上朝,现下半点事都没有,没有一堆人要等着大喊“昭帝千秋”,也没有一大堆没用的奏章等着她批。
就让李綮去批那些奏章,看累不累的死他。
对,累死他,姝和也觉得自个算功德圆满了。
赵长彦矮了身子,朝她道,“院里芙蕖开了,你不想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姝和一脸不屑的偏过头去。
阳昭宫荷花开遍蓬莱湖的景象她都看了那么多年了,现下这小地方,小府邸,能有比蓬莱湖更好看的景儿?
长彦撩起她的青丝,绕于食指,“是没什么趣儿,不过是里边开了朵杏黄荷,也没什么稀奇。”
杏黄荷?姝和眼眸发了光。
赵长彦知晓她有了想去的意思,同玉玑道,“侍候姑娘梳妆,”指了案上呈着的物什,“那儿是我为姑娘准备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