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2日,毫无预兆的暴雨,兼职发传单的工作日,周可儿18岁生日的前一天。
“喂,妈妈。突然下好大的雨,你能来接我吗?我在公园路的车站附近。我还要去兼职的地方把没发完的传单还——”
“不会自己等雨停啊,别天天给我打电话没事找事的。”
麻将碰撞的声音,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被挂断的电话,这通电话仅19秒的时长。
周可儿握着手机,抱着怀里的一叠传单。她的刘海被雨水打湿以后拧成一撮一撮的,往下滴着水。她低着头,雨水就像是眼泪。
她把手机屏幕上落下的雨水蹭在大腿上,再把手机装进裤兜,冒着雨回到兼职的地方归还这些被水打湿了一大半的传单。
湿漉漉的传单晾干以后也会留下痕迹,所以它们的归宿就是垃圾桶。物料的损失被算在周可儿本身就少的可怜的工资里,她湿漉漉的头发在室内空调冷死的笼罩下,好像快要结成冰。
暴雨已经停了下来,同样一起兼职的女生临走前递给周可儿一包纸巾,说叫她擦擦头发。
麻将声,永远都是麻将声。
这样的声音不知道伴随周可儿度过了多少日夜。
“臭丫头又在外面玩呢是吧?回来这么晚!”关门的声音落下,里屋穿插着麻将声的喊叫响起。
周可儿站在门口,看着湿成渐变色的裤腿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沉默。
她刚换了鞋拐弯走向房间,刚握住门把手,“周可儿你出去买点茶叶来,就买平时家里的那种。”
说这话的时候,盘起一头长发的女人头也没回,她利落的洗牌,看牌,一撮头发从盘起的发团里掉下来。
她的笑声清脆如银铃,可是却又扎的人耳朵疼。
暴雨过后的夏日天空偶尔会出现彩虹,但气温也会因为降水的停止而回升。客厅麻将桌正上方的电风扇摇摇欲坠,咯吱咯吱的唱着不着掉的歌,白色的扇叶上沉积着厚厚的一层岁月。周可儿听不太懂他们打麻将的时候说的那些词都是什么意思,她握着门把手,快要把那块圆形的金属捂热。
几分钟后,周可儿抱着茶叶回来,又被吆喝着去烧水泡茶,她烧上了水,去厕所洗澡。
她伸手将镜子上的水雾擦去,再理了理已经干的差不多的头发。背在身后的手里握着之前烧水时顺便从厨房拿来的菜刀。
人总以为做下某个重大决定的时候,风起云涌。
可实际上云淡风轻,这不过就是平常的一天,这不过就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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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妈妈,救救我!…我好害怕!…妈妈……”
“救救我……我不想死!好疼,好疼……我在流血,你看见了吗?我在流血……”
乔纳森乖巧的坐在沙发上,手指紧紧的攥着裤子,他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同学”在被父亲注射了刚研制好的药物以后,痛苦在地上挣扎。
甚至绑着她手脚的绳子都被她挣断了,白皙纤细的手腕被粗粝的绳子磨破了皮,有的地方渗着血。
他吞了口口水,似乎是被她歇斯底里着咆哮的样子给吓到了,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说的不是英语。
片刻后她安静了下来,大睁着眼睛,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之后粘在脸上。
“她……”乔纳森见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小心翼翼的看了父亲一眼。
“看来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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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所见是一片红,铺天盖地的。
不,没有一片红,这只是我的错觉。
“尸体”呗搬到路边随便丢弃,我身上的汗已经风干了,衣服凉冰冰的贴在背上,非常难受。
我抬起手看了看左手手心,99变成了98。
在被注射药剂之后的那几个小时,我陷入了上辈子作为周可儿的最后一天的记忆中,在满是红色的洗手间中再一次亲手用刀结束了这一切。
第二次,与第一次一样,我在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没有犹豫,没有迟疑,甚至可以说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第二次,也与第一次一样,我后悔了,在血越流越多的时候开始后悔,在疼痛的感觉越来越真切的时候开始后悔。
这时我开始歇斯底里的呼喊,说着我不想死,就算活着的时候我再伤心我也不想死。
可我还是死了。
穿越小说不是应该写,生活不幸的主角自杀重生后,去了另一个世界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吗?可命运开玩笑般的赐予我“奥菲莉亚”这个身份,也给了我预言家的金手指,附带一百条命作为在哥谭市闯关的底牌。
我真想好好的,认真的在世上走一遭。
但这个世界好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