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重新检查一遍,白板上书写着测验的科目、题数和时间,临近结束前五分钟,他的答题卡少涂了一题,后续全都是错的,只好擦去重涂,涂完后又不知道该干什么。
周围的人还在奋笔疾书。林澈盯着一个个黑色的小方块,开始发呆。
要怎么办呢。
林澈。你真是差劲啊。
没有权利选择,只能被逼去接受,被命运戏弄在鼓掌中,不断挣扎,不断认命。
孙尚茗说帮他撰稿,第三节课就托人把稿件送了过来,手写的,墨迹未干,龙飞凤舞。
“……谢谢。”林澈想了想,还是说,“刚才好像撞到你了,不好意思。”
“没事。”黎生灿还是站在门口,问:“你要上去发言?”
“……嗯,你知道?”
“挺好的,”黎生灿笑了,“我一直奇怪呢,怎么年级第一不上去,都是其他人。”
“为什么之前不上?”
林澈被他问住了,眼神飘忽一阵,老老实实说:“不敢上。”
黎生灿仔细回想之前主持过的晚会节目,“因为人太多,紧张?”
要说黎生灿在学校里干过最正经的事,那就是播音。他嗓子好,会聊天,如果家道中落,还能去电台混口饭吃……当然,这位少爷并没有要出道的意愿。
“……”林澈垂下眼帘,“是啊,人太多了。”
像潮水一般,黑压压的一片,几千双眼睛盯着你,脸上挂着不同的表情。
“这小孩还活着啊,咋办?”
什么咋办?我们家几口人已经让我够呛的,再拖上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身上还都是伤,警察问的时候怎么办?我担不起这责任。”
“唉……把他送回去,记者都找上门了,这小孩不知道和警察说了什么,门外都是声讨的。”
“那房子和遗产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就一个小屁孩……咱给他分一杯羹都不错了。”
“不太好吧,那房子反正也被糟蹋了卖不出去,干脆留给他吧,再说这样钱也能少给一些,是吧大婶。”
“你以为这样就行了?你没听你哥说呀,警察现在怀疑他被家暴啦,咬着不放呢,我看干脆就认了他吧,这样就不会把这孩子扔给我们负责了。”
“想什么呢。”黎生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年级第一,我盼着你上台讲话好久了。”
“……什么?”林澈有些摸不着头脑,认识他不过是几天的事。
黎生灿无所谓地笑了笑,调侃道:“是啊,第二名经常换人,第一却稳如山,而且从来没有露过面,不是很有意思吗?”
“林澈,”没等他说什么,黎生灿又道:“晚上一起吃个饭?”
他眼里闪烁着繁星似的灿烂光芒,林澈竟然没法拒绝。
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拒绝。
只是这一次,两人并没有出校外,黎生灿等他写了几分钟练习,才去二班后门叫了他的名字。眼看离饭堂越来越近,林澈这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在哪里。黎生灿刚和一个学妹打完招呼,转眼对上林澈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有什么问题?”
“没有。”
他们不疾不徐地走着,与身边冲向饭堂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时不时耳边便刮过一阵风。林澈看着人潮的涌动,才后知后觉地紧绷了身子。
他不吃晚饭,中午放学也是留到最后一刻才去打饭,这样就能微妙地错开人流高峰期……现在才想起来,饭堂里原来还能容纳这么多人。
林澈下意识地转身,迈开半步,黎生灿死死地攥住了他的手腕,骨节发出吱呀的响声,估计力度比那晚他不让黎生灿跳下去时的大得多。
黎生灿不动声色地问:“你要去哪?”
要去那里?他们早已早不知不觉中被卷进了人潮里,身后是长长的队伍,大家一边等待一边与同伴高声谈笑。
嘈杂、喧闹、静谧。
林澈的耳边只有嗡嗡的毫无规律的耳鸣声。它们撞击着他的耳膜,时强时弱,一会是一阵笑声,一会又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通过嘴唇的开合判断出黎生灿在说话。
那双微红的充满朝气的唇上下翁动着,温柔地吐出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