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三趟太平坊，吃了三回闭门羹。”傅沉自嘲地笑了笑，“她……不肯见我。”
唐骋目中隐有担忧，不自觉握住了傅沉的手，却反被他拍了拍手背。
“好在，总算是知道了，她背后的靠山是晋王。”傅沉重重地舒了口气，重振精神，“罢了，不说了。总之，待我这趟立了功，就去试试能不能将她赎出来。”又回过头，朝唐骋一挑眉：“别光说我，也说说你——有中意的姑娘了么？”
贺鸣沉默至今，才蓦然抬首，一双眼紧紧盯在了唐骋身上，还忍着不动声色。
但见唐骋莞尔摇头道：“自是没有。”
傅沉凑近了他：“当真没有？——”
唐骋笑容坦荡：“何必骗你？”
“好——”傅沉收势站直了身，“姑且信你。”
他本还要想说些什么，忽然一顿，直望着南边微微眯起了眼：“沈先生？……”
“我去找他说说话。”傅沉说着就要过去，走出两步，又突然回头，望着唐骋和贺鸣道，“你们不过来么？”
唐骋与贺鸣对视了一眼，随后朝傅沉笑着摆了摆手。傅沉也不多话，随手挥了挥，便飒然而去。
转眼间，竟只剩下唐骋与贺鸣二人，相望于星火阑珊处。
***
贺鸣难得能与唐骋独处，嘴角就不觉扬起，望着他的双眼也忍不住发亮。
唐骋也微微笑起，捏了捏他的肩头，先开口问道：“说来阿鸡可有中意的姑娘了？”
他话一出口，突然拍了拍额头，苦笑道：“糟糕，我竟是忘了方姑娘……”
唐骋笑叹了一声，才放下手，吟吟笑望着贺鸣，温声问道：“所以，你打算何时迎娶方姑娘？”
贺鸣：“……”
贺鸣的笑容霎时僵住。
他完全没料到唐骋竟还记得此事，一时蒙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艰难开口道：“少将军你……误会了。我与方蓉是继兄妹，虽无血缘，却有亲缘。”
唐骋微微不解道：“可我记得你当年说，方蓉是你未过门的媳妇……”
贺鸣额上隐约开始冒冷汗：“可方蓉那时也说了，她是我妹妹！……”
唐骋迟疑着道：“可你那时又说……”
还不待他说完，贺鸣猛然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一时难堪得声音都发颤：“别说！……算我求你，别说……”
他当然记得自己那时说了什么——
他自小离经叛道，誓要将人伦纲常踩在脚底。每逢被人问及他与方蓉的关系，都说自己长大后要娶方蓉；但凡有人提醒方蓉是他妹妹，他便要冷着脸说：
“妹妹又如何？我偏是要娶，谁敢阻我？”
待到再长大些，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这话可笑，何况如此也待方蓉不公，便就此再也不提。
如今，此事竟猝不及防再被唐骋提起，贺鸣已是窘迫难当；若再听得那句话从唐骋口中重复出来，他只怕真要撞死在此地。
贺鸣花了些时间才平静下来，一回神，却见唐骋一双眼睛仍是噙着笑意望着他，竟没由来心念一动。
他缓缓松开手，低声道了一句“僭越了”，而后垂下眼，苦笑着说道：“少将军……你该听方蓉的。我那是浑话……你忘了吧。”
他自觉此举实在冒犯，便不敢看唐骋。所幸唐骋大度，非但不生气，还笑着问他：“当真只是戏言？”
贺鸣郑重地点了点头。
唐骋莞尔道：“那我忘了便是。”
贺鸣长松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来，释然笑了起来。
唐骋仍是含笑望着他，神色从容如故。
贺鸣知他总是爱笑，相逢也笑，离别也笑，可又时常不知他在笑什么，只知自己最是爱看他笑。
夜色昏暗，唐骋清俊面容笼在朦胧中，笑意温柔更胜往常。贺鸣蓦然回想起方才一瞬之间的悸动，喉咙一紧，不禁沉声问道：“少将军……当真没有意中人？”
却听唐骋饶有兴致道：“我若说有呢？”
贺鸣猛地一怔，一时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如遭晴天霹雳，愣了半晌，才堪堪回过神来，涩声问道：“是……什么样的姑娘？”
唐骋招招手，莞尔道：“附耳过来。”
贺鸣迟疑了一瞬，还是依言凑近过去，却不料过了许久，都迟迟未得回应。
天寒地冻，唐骋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直招得他心里发痒。
抓心挠肺间，他忽然听到唐骋开始闷声发笑。
贺鸣猛一转头——
他这一转，却不曾想跟唐骋贴得太近，竟堪堪与他擦唇而过。
刹那间，贺鸣脑中一空，蓦地怔在了原地。
唐骋不自觉朝后退了退，也有些发蒙。怔了半会儿，却轻声笑了起来。
这一笑，贺鸣顿时浑身烧了起来，浑如被人点了一把火，寒冬腊月里，背上都细细密密地出了一层薄汗。
“抱歉。”末了，唐骋忍着笑，朝他眨了眨眼，“我方才那句，也是戏言。”
***
贺鸣料想唐骋是因他五年前那句戏言，有意也要还他一句戏言，顿时哭笑不得。
他忽而想起傅沉先前那句“唐小跑你好生幼稚”，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少将军……”贺鸣脸上余热未退，眼神中却已满是无奈，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不远处陡然一阵骚乱。
这阵骚乱声势之大，直惊得唐骋与贺鸣俱是神色一凛。二人当即赶往乱处，半途中却被易铮截个正着。
易铮向来沉稳，此刻都禁不住慌乱，上来一把抓住唐骋的手臂，急促催道：“少将军，快随我去中军帐！”
贺鸣蓦地想起赵任先前派卫兵来寻赵湉一事，不由皱眉道：“是赵将军？……”
“是。”易铮微一颔首，沉重应道，“赵将军出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