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再度仰头,举袖,酒尽。
三秒后,尉冶亦如此。
傅元祁提唇轻笑。
他们之间没有恩与仇,却从未像今天这般真诚相对过。
尉冶回他:“自然。”
说完他的视线便往窗外望去,仿佛落在某个远方,他早已有了打算。
傅元祁点了点头,不多问。
是时候放下了。
儿时的亏欠,年少时的愧疚,究竟是否蕴藏几分情爱,傅元祁从来没有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只知,这世间有一女子,他对她悔。
时至今日,该还的也都两清了。
他最后给她的承诺,他亦已经做到。
尽管她再度下落不明。
按理来说,他本无愧于心,可他还是悔。
悔当初没护住她。
这份悔,他便是想要弥补,也无从去弥补了。
只因情,是世上最失衡的事物。
傅元祁又斟了一杯酒,喝下。
三杯烈酒入喉,他才缓缓说起:“在你出征之前,我曾去找过她。”
“并希望能够得到她的原谅,消除我内心的那一份愧疚。”
“我答应她,以后如若有朝一日你尉冶身陷囹圄,我必然站在你这一方。”
尉冶的视线转过来,探究傅元祁此时说话的神色,有几分真假。
不过怀疑只是片刻,谎言再无其他意义,更多的是意外。
傅元祁嗤笑了一声:“就这样,她原谅了我。”
“便也再无相见。”
傅元祁又喝下一杯酒,嘴角的苦涩淡下去。
“后来,边疆战事吃紧...”
尉冶微垂的视线再度抬起,重重的望向他:“是你。”
那时军营被烧,本就条件艰苦的作战环境宛如雪上加霜,又逢旱雪天气,很多受伤的士兵都因此丧命。
士气萎靡不振,接连面临溃败。
三番两次向朝廷中求得支援,可始终都不见回复。
其中以齐苑为首的众人皆压下此事,并在朝堂之上鼎力上奏要结交异邦,免除战事。
征已出,再言和平共处,死去的士兵无异于是白白牺牲。
傅元祁知晓齐苑目的何在,不过是为了置尉冶于死地,报当年结下的梁子罢了。
傅元祁主动向齐苑示好,提出可并共图大计。
待傅元祁坐上宰相之位,必定会为齐王爷唯首是瞻。
齐苑野心满满,也自认为在朝中无多少人能够与他对峙,便和傅元祁达成了一致的合盟。
后来也是他改变了齐苑的态度,向皇上请了旨意往边疆发配支援,定要拿下这场战事的胜利。
以此,也保住了尉冶众人的性命。
他以为,齐苑虽然权势大,但是心胸狭隘并不精算。
可到今天,他不得不承认齐苑把他瞒的透透彻彻。
姜淳一什么时候从将军府离开都是他后来听将军府中侍从嘴里得知。
齐苑对此事闭口不提,却并不是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尉冶喝下第二杯酒,神色凝重。
除了简短的回应意外,尉冶再无说过其他。
傅元祁今日坐下和他喝酒,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说这些。
他缓缓的从袖中拿出那块玉佩,从桌面上推至到尉冶的手边。
尉冶神色骤变,将玉佩收进了手里,再看向傅元祁。
傅元祁:“没错,这是从王爷府里找到的。”
“我认得这块玉佩,是她自小就佩戴在身边的贴身玉佩。”
所以她的失踪和齐苑肯定脱不了干系。
尉冶紧紧的捏住这枚玉佩,有点磨损,是当时她从他身上换走的那一枚。
而他的腰上,系着当初她的那一枚。
玉佩捏进手心里,尉冶起身欲走,傅元祁没有再留他的意思。
走出两步,尉冶回身,倒满第三杯酒,饮下。
“多谢。”
傅元祁颔首点头,握在杯壁上的指腹已经泛白。
他知道,尉冶一定会找到她。
最起码,不会放弃。
那么他呢,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够放弃了。
就像以前他信誓旦旦说的那般,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做到罢了。
所思所想和所作所为往往都是不一样。
理智在感情面前,根本不强大。
傅元祁苦笑着,一杯一杯的酒接连下肚,这一别,怕是永久再不能相见。
如若尉冶还是将军,她便是风光无限的将军夫人,哪怕见面只能以礼相待,哪怕见面只有点头之交,哪怕见面次数寥寥。
可最起码他知道她平安无事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在他知道范围内安然幸福,过着与他无关的生活,为另一个男人养儿育女。
可她幸福,活着。
就很好。
而不是对她的生死一概不知。
说什么酒能消愁,他都喝下这么多杯,竟也并无半点消愁之效。
反而,越加的胸口疼痛。
“如你所愿,我不找你了,但你要活着。”
这是他唯一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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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傅元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