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鹿皮小靴不过一会子功夫就湿漉漉的,虽浸不到里面,仍然冰得双脚不甚舒服。
隔壁是齐小七的院子,与这边通着一道墙门,是齐氏兄弟搬来后才打开的。
齐小七的宅子格局与这里大致一样,就是布局摆设简单很多。
那几个男人挤在齐小七的书房,除了齐小六,几位都有些学识,正咬文嚼字的联着诗。
齐小六知趣的躲在一边,围着炉子烤东西吃。
这真是最简陋的围炉赏雪了。没有雪没有梅没有暖亭没有鹿肉,这几位是完全靠凭空想象着喝酒吗?
春暖乖顺的走到齐小六身边,挨着他坐下,不去理那些人。
上上辈子她家里满屋子都是天仙,弄得她有些审美异常,看谁都是一样儿的容貌。
上辈子她家所有的男人都是才高八斗的读书人,整日的念着那些之乎者也,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听了几十年,她是够够儿的了。
齐小六这样的就很好,也不会附庸风雅,也不会卖弄文采,更不会说着话呢就突然张嘴吐出一溜儿的典故。
真感谢他的不喜读书呐。
齐小六见春暖目不转晴的看着他,瞬间有些羞涩,签子都快拿不稳。低声对春暖说:“我知道自己长得好看,等咱回了屋里再看。”
春暖也低低的说:“回了屋里就不止想看你了。”
齐小六手一抖,险些把签子扔到火里。
春暖轻轻笑起来,齐小六把签子放到桌子上,他不烤了,谁吃谁烤吧。
他要带媳妇儿回屋去。
打了一声招呼,也不理他们的反应如何,牵着春暖的手就跑了出去。
众人惊住,这小崽子还真是色胆包天见色忘义啊。
等春暖两人跑回了婚房,相顾而笑,却激伶伶的打了个冷颤。
屋里的炭火早就熄灭了,清冷冷的直冻手。
也没叫人,小夫妻两人去灶间重换了两盆烧得正旺的炭火,小心翼翼端了回来。
春暖又跑去厨房偷拿了几个红薯回来,放在火炉边。
小夫妻也没脱斗蓬,就着火炉围坐在一处说话。天色暗暗沉沉,炉火星星点点明明灭灭,烤红薯的焦甜味道慢慢飘出来。
春暖觉得,若非身旁的少年青葱玉立笑颜如花,她一定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另一个时空,那里只有垂垂老矣的自己。
就着甜香味,齐小六说起了他那帮朋友的故事。
有同样身为官家庶子却不容于嫡母,被一群别有用心的仆人带着整日流恋于赌坊勾栏之地。万幸那少年性子顽劣些,人却不傻,借着在街上厮混的机会,学了不少手艺。齐小六收到的各种雕件全是他亲手刻成的。
日后便被嫡母赶出家门,也不至于沦落到绝地。
按理说,两人有着相同的身份却又有天壤之别的境遇,合该互相看不顺眼才是。可就是因为齐小六身上有一股又二又缺的傻劲儿,两人关系竟然还颇密切。
这大概就是那种你活成了我想要的样子,我知道自己此生已无法同你一样,所以你要带着我的心愿活得更好。
这么说来,齐小六还是个治愈系小暖男啊。
齐小六继续说了一件事,几年前有外地的一个玉石商人拉了一船原石在清河贩卖。
那也是个愣头青,都没打听清楚清河郡的规矩,就那么直楞楞撞了进来。几家有实力的玉石店找人做了一个局,那外商就被扒的只剩一层皮。
最可怕的是他卖出的原石大都切垮了,留了半船原石无人问津,也不敢有人问津。
那外商还算有些本事,不知从哪里打听到齐小六等一众小纨绔的消息,跪倒在地求他们救人一命。齐小六看他着实可怜,同一众纨绔们掏出所有的银子买了那半船原石。
商人拿了近千两的银子连夜坐船离开了清河,小纨绔们便找人卸下原石,准备切一个玩玩。
先切了一个,从中间一切为二,结果出玉了,虽然品质一般。
再切一个,又出了,品质比上一个较好。
这回的事可好玩了,小纨绔们虽然时常吊儿浪当不着调,但脑子不傻,知道这回是捡着漏了。
他们中间正巧有一个是玉石商行的小少爷,他叫了几个专门解石的工人帮他们切。
那几个都是解石的老手了,看着被一切两半的石头,心疼的直喊他们胡闹,好好的两块玉就这么被毁了。
整整解了两天才把那堆石头解完,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玉石堆了一小堆。
这可真算是飞来横财,一块玉石就抵上了他们掏出的银两,何况这儿堆了这么一堆。
他们一人挑了几块自己心怡的石头,剩下的全卖给了玉石店小纨绔他爹。
所以,她的小男人不仅是暖男,还有锦鲤体质吗?
看起来比她更像是老天爷的亲生子。
齐小六拉着春暖来到他的收藏柜前,打开给她看自己的藏品。
这柜子造型特别,她原本还想问里面装了什么,这回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