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有个物理博士后，回答：“估计这附近有矿脉，煤层可以燃烧几个世纪之久，这里最多也就被废弃几十年。”
“怎么会有人去点地下矿脉？既然在地下，怎么点？”
后座那个博士后说：“只要矿脉被发掘成露天矿，明火很容易就能向下蔓延，点燃整个矿脉的。你们看过《寂静岭》没有，那部电影里面永恒燃烧的小镇，在现实中是有原型的，就是这么一个矿脉被点燃的镇子。”
F观察了下附件的地形，简单地下了命令：“找找政府大楼。”
政府大楼很破旧，看来当地官员比较清廉，从进门到主建筑有段距离。
院子里的草皮上躺着一只僵硬的黄鼠狼，口鼻中冒出浓浓白烟，但看尸体，油脂已经被烤干，变成了标本。
由于地底下矿脉无声而又持续的燃烧，地表温度居高不下，F还能适应，但穿着迷彩服的队员们普遍都汗津津的。
F看了眼计时器，和心里一直默数的时间对比了一下，发现时间应该并没有出现扭曲。
“回收一切有价值的纸质资料。十五分钟后在大门口集合。”
F进了写着“团委办公室”标牌的办公室。
她快速地翻找着，并迅速地评估这些资料的价值。
《关于西城区人口激增的调查报告》。
《迁居及安置小镇居民的可行性计划书》。
《论预算严重低于实际需要的偶然性与必然性》。
最后一份文件上用马克笔写着几句脏话，笔迹不算工整：“人怎么会这么多！哪来的人？！”
下一个目的地是医院，门口的公示板笔迹拙劣地画了几幅简笔画。
内容大致是，有个小男孩，他想交一个朋友，然后他就交到了一个朋友，他十分开心。朋友又介绍了新朋友给他，他就这么拥有了很多朋友。
门诊部散落着一些挂号单，边缘泛黄，很旧了，可能之前被夹在哪本书里。
药品散落一地，看生产日期，大都是1982年的产物。
西蒙大叔从二楼走下来，他还穿着那套整洁的西服，很像一个中年管家，F说过他很多次，他还是固执地在出任务时穿着西服。
他兴高采烈地说：“猜猜我找到什么了——冷钢SRK！世界上最好用的野外生存刀！就算魔杖折了我们也能活下去！”
F正在俯身看桌上的文件，和队伍里的几个博士后讨论文件内容：“这些文件好像都提到了这个镇子在废弃前人口爆炸性增长。”
小冷扶着下巴催促道：“队长这里太热了，我觉得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快点出去吧。”
F冷着脸敷衍她：“来了就好好干，签合同的时候就要想好。”
虽然这么说，但F也开始觉得热了，医院空空荡荡的，草草搜过也没有发现什么。
几个博士后聚在一起
“……已被证实，镇上出现的无端人口增长，是一种认知危害。受影响者会被集体植入虚拟记忆，凭空捏造出来一个新的人类。”
“被影响者越多，这种认知危害的势力就越大，研究显示受影响者越多，可被捏造出来的人类会呈指数级增长。”
“……目前唯一可将捏造人类与真实人类区分开来的方法，是杀死他们。虚拟人类死后会变成一团转瞬即逝的火焰，而真实人类，如你所知，变成一具尸体。”
他们说：“不过我猜当局最后肯定把这个镇上有嫌疑的所有人都杀掉了。”
毕竟还是1982年。
小冷连忙点头赞同，她是凭武力入选的，非常害怕在大家面前露怯。
从医院后门出去时，小冷一个不察，不小心踩在了浮土掩盖的坑洞上，好在走在她身边的几位男士眼疾手快，一边抓住一只她的手臂，把她提了上来。
F看了一眼疯狂涌出浓烟的洞口，洞底是绵延数里的火焰。
小冷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刚才扶她的恒星是她喜欢的人，正在小声地道谢。
F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那个没人回复的对话框，她叹了口气。
说话间，已经到了停车的地方。
F转身，飞快地点了一遍人头。
F、雷磊、鼹鼠一号、鼹鼠二号、土豆泥、恒星和西蒙大叔、小冷、伊戈尔、亚历山大，迪普、酒精、乌鸦。
她点着点着，就慢了下来，回头又看了一眼那辆七人座的改装车。
记忆里他们全部挤在里面，讲了一路段子，快乐地来到了执行任务的小镇。
记忆十分清晰，如同水里触手可及的月亮，如同大千世界所有草木微尘。
F又想起林老师教她的第一课，当时他穿着白色的科研人员制服，做过自我介绍后，站在小黑板前，第一句话就是：
“像我们这样相信物理的人都知道，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只不过是持久而顽固的幻觉。”
记忆清晰得仿佛水洗过，真切，只是不合逻辑。
学校绝对不会给十三个队员提供一辆七座的改装车，校董会钱多得要在年会上洒，不可能的。
F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她拿出魔杖，对准面前的众人，慢慢说：
“我们之间有虚拟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