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顾垣追问过他巨剑的用法，可惜燕几没能给出答案。
他的骨头做的剑，用他的血融合，便成了本命法器，但是顾垣现在可没法“滴血认亲”。
不过看着顾垣依旧朝气蓬勃的样子，燕几心里觉得开心，起码比这几百年杀来杀去游荡人鬼两界要开心。他看得出顾垣有很多想问的，可有的他没法答，有的不想答。顾垣也就不问，仍旧欢欢喜喜地练剑，还说总有一天会让他心甘情愿地把所有的剑法和秘密都告诉他。
过去的阴鸷狠厉褪去，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过谈起顾王爷，顾垣显然不能与凡人共情，燕几提醒过顾康会被解决的事，他显得很冷漠，哪怕是血缘都无法融化他心里的高墙。这么多世轮转，他孤僻与偏执在世人眼里，依旧离经叛道冷血无情。
可是那又怎样呢？
五百年的时光，燕几将自己碾碎了，剥开了，一寸寸寻找往日的痕迹，才看到他自诩的赤子之心，里面也染尽了利欲的黑。
为国为民，至死不渝。只不过是他想证明自己价值的借口，当周胤疯狂开始，他就动了背叛的念头，连一点关切都没有。
幼稚的他一厢情愿去相信自己如圣人书中教导的一般，是个不二臣。
实际上周胤疯得坦坦荡荡，他坏得畏畏缩缩。
这样的粉饰在王朝的瓦解之中被碾碎，曾经因虚伪而被“天命”耍弄的可笑赤条条地展现在他眼前，方知错无可恕。毕竟殷朝的覆灭，也算是他亲手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在他整理完线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燕几的思绪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纵然条理清晰，甚至在周鉴来找他之前就隐隐推出了“天命”的存在，可他却看不见自己。
曾经信仰的自己崩塌了，原来他曾说过“我算什么君子”不仅仅是一句嘲讽，更是一句真话。
过了这么长时间，燕几终于接受了真实的自己，并且松了一口气，他再用不着为了凡间一国一城的兴衰去装那劳什子圣人，再也不必背负俗世的枷锁。
现在他只想与“天”斗，破了不知所谓的星盘，不为别的，只为他自己。
这样的坦荡，可不就是离经叛道，冷血无情？
曾经他恼恨于周胤的疯狂，哪怕是现在恨意仍有少许，可自从对自己有了清醒的认识之后，他开始欣赏周胤这种偏执与冷血。
燕几想，要是自己有顾垣这样的冷心冷情，也不必再“推一把”上纠结多时，更不用在利用顾垣这一点上感到烦躁，想做什么就去做了，哪还有那么多痛苦。
他心存羡慕。
燕几怀着复杂的心思叹了一声，朝门口站着的两人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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