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章还愣在那,便听到外面有人急报:“报——燕军打来了!”李建章吓得一震,赶紧派人把地牢里的人都押上城门。
燕几在城下看着李建章的动作,心里很清楚李建章的意思,他看到了不少老臣,也看到今年他才填进去的一些人,方垚喝陆平都在其中,方垚面色铁青,一看就是憋了很久的气。燕几让人给他拿了把弓给他,却发现他现在连弓都拉不开,周胤拿过他的弓对着城楼上瞄准,李建章刚爬到城门上准备说话,眼前一花,箭头带着尾羽已经穿过他的喉咙,血喷涌而出,把城墙染红了一片,他捂着脖子倒下,直愣愣得盯着灰暗的天空,旁边人焦急的呼叫已经与他无关。
众人没想到周胤的箭术如此之好,十五岁便有这样的力气,百丈之外直取人头,李建章本就不是行伍出身,之前也不过是仗着人数众多加上有人质在手才略胜张随一筹,带到不过是些散兵,李建章一死,李蒙太也慌了神,指挥众人杀掉俘虏,周胤哪能让他们得逞,三箭过去又是三个人掉下城墙。
李蒙太缩在下面,不敢开城门,只好求助几个将军。那几位自然不含糊,既然要投靠成王,他们自然要拿些诚意出来。城门外的排兵布阵渐渐有了变化,燕几把周胤手按下,等着上面的人说话。
“三殿下可在下面?”
“本殿下在此,墙上何人?”
“在下遂州刺史王冲,殿下既是成王手足,同为殷周正统,何苦相逼?”
“刺史此言差矣,本殿下向来敬爱兄长何来相逼一说?”
王冲见他确实不听劝告,便不再多说,“殿下若是不退兵,那这些大臣恐怕性命难保,殿下可要三思而行!”
燕几拍了拍周胤抬头大声道:“众卿!”
被押在城门上的众人看向他,燕几继续说:“众卿被俘,定然是不愿与奸人同流合污的有识之士,若今身死,殿下定当斩杀奸贼头颅以慰诸位在天之灵,祭我殷周万千黎民!”
方垚伸出头来大声喊:“殿下只管上,我们这群老家伙可不怕死!”
王冲一看形势不对,立刻让人把俘虏拉回来,朝下面喊道:“殿下何苦作玉石俱焚之态!”
周胤并不理他,指挥着撞车朝城门冲去,城门下立刻乱作一团,竟无一人再对俘虏问津,王冲恼恨,拔剑就要杀方垚,却被一人拦住。
“李蒙渊!你做什么!”
李蒙渊恨恨地看着他,他知道李家都干了些什么,他也知道这些官吏有多么无耻,要不是因为他是李家人,现在也早被关了起来。他好不容易才从层层守卫中逃出来,自然不能白来。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们,不知道该听谁的。
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城楼都有些晃动,王冲气急败坏,拿着箭就要砍李蒙渊,一支箭突然飞来,直接洞穿了他的手,王冲大叫一声朝箭来的地方看,却没看到人,李蒙渊趁机把剑架在王冲脖子上,对周围的士兵大吼,“全都放下武器!”
这些都是王冲的兵,自然为王冲马首是瞻,王冲一看李蒙渊是真的起了杀心,心里也有些发怵,赶忙叫周围的人放下武器,“你还想怎样?你可是李家的人!”
自古忠孝难两全,李蒙渊如今做了这个选择就没打算后悔,“不劳王大人费心,等此事毕,我自会向列祖列宗谢罪。”
李蒙太赶到时没想到是这样一幕,他焦急地指挥着自己的人诛杀李蒙渊,王冲怕他伤到自己,便叫自己的人与李蒙太相对,两方相持不下,城门轰然坍塌,十万大军洪水般涌入城中,过境处无人生还。
燕几和周胤入了城,战场混乱,但燕几还是看见了一个人影,他叫周胤先走,自己到城墙西边看看,周胤让六个护卫随行,自己先行离去。
场面很快稳定下来,周胤带着人赶到时两方还在对峙。周胤让人没收他们的武器,扫视了一圈,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王大人有何要说?”
“哼,败军之将有何可说。”
“李公子呢?”
李蒙太眼神躲闪,他本就不是什么胆大之人,何况他已经被包围,他颤颤地想要求饶后再趁机逃跑,可惜周胤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周胤的话一向不多,他提着剑走到李蒙太身边,李蒙太还没来得及开口,脖子一凉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周胤用披风擦了擦剑上和脸上的血,转头看向王冲,王冲被他凌厉地眼神吓得后退了两步,暗自心惊,对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娃娃,那眼神却像常年驰骋沙场一般叫人胆寒。
周胤提着剑走到王冲面前,又一道光闪过,王冲已经身首分离,李蒙渊是个从未杀过人的读书人,被周胤吓得把王冲丢出去。周胤拍拍他的肩,道了一声:“多谢。”
燕几走到城墙西边,那有个草垛显得孤零零的,燕几缓步走过去,试探地喊道:“燕霞?”
草垛里有了动静,一个脑袋钻出来,上面黑乎乎的一片,仿佛是在泥地里滚过,那张脸抬起来,跟燕几有八分相似,水珠子还在眼眶里打转,燕霞大嚎一声扑过来:“哥!我可算见到你了!”
燕几的眉头紧紧皱着,抱着妹妹连连说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以后再不怕了。”
燕霞只是趴在他肩头哭,热泪把甲胄都敷热了。
十月初三,是这么落魄两个月以来最好的一天,虽然外有强敌,但所剩不多的人还能在一起,再过五天他们就能到西北与镇北侯汇合。周胤依照惯例办了一场晚宴,到场的宾客不多,场面有些寂寥,虽然在座的大多是将士,不过没人提起外面连绵的战火。
李蒙渊实在有些羞赧,开席不多久便退了出去。他走到小院里,看见燕霞在看月亮,轻手轻脚走过去陪她一起看。
燕霞问他:“你会恨殿下吗?”
李蒙渊惆怅地开口:“若他不是君,我不是臣,我或许会恨,可我也知道何为大义,于国于民,成王都不适合坐帝王。”
“若是民心向背,为何还有那么多人投诚。”
“百姓是随波的水草,可官吏却是水,金银是泥沙,泥沙往低处沉,水也往低处流。”
燕霞长叹一声,“你既有抱负,可我却不能和你在一起,兄长不会同意的。”
李蒙渊牵过她的手,“我会让他同意的。”
燕霞仍是摇头,“三年,服丧三年,我是,你也是,三年后若你我心意未变,你愿娶我便嫁。”
李蒙渊毫不犹豫地同意,眼底闪过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