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到下巴脱臼。他又说：“还蒙我呢，你这段时间跟丢了魂似的。小丁同志，我说得对不？”
“你乱讲，一直都是人家女孩子倒追咱们小年，他眼光高着呢。”丁姨笑着说。老余一回家她就仿佛有了主心骨，也不慌张了。
按平时来说，我肯定是要坐下来和老余吹嘘一番的。但此刻一想到林或喜还在隔壁屋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心里就往下无声无息地一沉。我赶紧从客厅撤退出来，把背包提进杂物间，锁上门后拿出了电脑。
寂静中只有空调嗡嗡作响。我照张辽远所说的先下载了一个翻墙软件，成功安装之后我启动了它，在搜索栏里输进他给我提供的网址。搜索引擎的圆形图标转上一两圈之后，页面终于加载出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论坛模样的网页，样式很简洁，甚至于简陋。
我点进置顶的加精贴，第一楼贴满了网址的集合。楼主并没有发网址以外的任何文字。我随意点进一个网址，发现跳转到的是一张图片的地址，图片内容是一则新闻报道。
“如何看待19岁少年在育樟学院被虐\/致死？”这是标题。
我起初看得很认真，但越往后看越承受不住那些图片和文字的分量，只能飞快地浏览起来。而这只是网址集合的其中一条罢了。加精贴里还有起码上百则这样的报告，还不包括其他形式的内容——幸存者的控诉、家长们的追悔莫及，还有许多照片。那些文字就像玻璃碎片深深扎进我的眼底。那些图片没有马赛克，每一张都能在我心尖划开口子。
不是虚构的，是真实的、血淋淋的事实。
看完这个加精贴时，已经到了后半夜。我把电脑的浏览记录清空，关上电源塞进包里。接着，我走到阳台想抽根烟，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连火都点不上。我干脆把烟盒丢到一边，站在那吹了好一会儿风，企图冷静下来。可是无济于事，我还是难受得要命。
我头脑一热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在小夜灯柔和的光芒里，我看见林或喜正面对墙壁侧躺着，睡颜模糊又脆弱。我轻轻爬上床，和他以同样角度侧躺下来。我贴着他的后背，鼻尖几乎要蹭到他的脖颈。我闻到他身上那股和我一样的沐浴露香味，淡淡的。
我很想摸摸他背后的伤疤，但我不敢。我怕他疼，也怕自己疼。它们看上去已经沉睡了，但必定会在每个他难以入眠的时分，反反复复灼烧着他的皮肤。
在这阵长久的寂静中，我感受到他后背突然紧绷住了。他醒了。
他猛地翻身过来，凶狠狠地盯着我。我知道他大概是下意识把我当成纠正院里的某个人了。
我抬起手顿了一下，咬咬牙朝他的额前抚去，帮遮住他双眼的发丝拨开来。他没阻止我，但那双眼睛在某刻暗了下去。他沙哑地、没好气地问道：“你干什么？”
“我肚子疼，难受。”我答非所问道，那只摸他头发的手往他后脑勺移去，一下一下地慢慢摸着他的脑袋，就像在安抚受到惊吓的小狗。他露出一个难以忍受的表情，然后狠狠一脚踢了过来。
我被踹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