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斗声经过了一段时间，吴道似乎听到奶奶剧烈咳嗽的声音，还有重物倒地的声音，吴道咬紧下唇，紧张得额头冒出冷汗。
外面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打斗从来没有发生过。
吴道手伸向门把手，就要将这扇门拉开，死死地握着门把，琥珀色的眼珠直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手。
“你把赫辰带到房间。”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打开房门。”
……
不准打开房门，吴道缓缓放开门把手，攥紧的手垂在两侧。
奶奶这么厉害，一定可以让那个什么虚耗灰飞烟灭！吴道轻轻闭上眼睛，终于放松了双手。
房门突然被什么东西碰撞出声，然后又出现指甲抓挠房门的刺耳声音。门把手在左右转动，咔哒咔哒。
吴道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默念咒语，啪地一下贴在门上。一阵金光过后，门把手终于安静下来，所有声音又如吹过湖水的风，消失无痕。
房间里一片死寂，吴道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如同巨石下坠深渊。
赵四说话的声音嘶哑颤抖：“吴家奶奶……”
虚耗的嘶吼声打断了赵四的话，同时吴道的尖利目光扫过赵四的脸。
“我奶奶一定会灭了虚耗，一定会。”
“她是茅山最出色的术士，没有人比她更厉害，所以她一定会打败虚耗。”吴道的目光扫过负手而立的商牟阳，扫过跪在地上抱着熟睡儿子的晴婉，后者抬起头感激又担忧地目光让他稍微变得不是那么竖着刺。他开始喃喃自语，“我奶奶的外号是鬼杀道士，她杀鬼无数，渡鬼无数，她这次也能杀了虚耗。”
只有虚耗恶鬼发出的可怕吼声，吴道完全听不到奶奶的声音。他试图听到一丝丝响声，却没有一点关于奶奶的动静。
吴道双膝缓缓跪向地面，双手撑住冰冷的地板，地上留下了两块泪水滴落的痕迹。他的嘴唇和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手指甲在地面划出淡淡的白色痕迹，地板上的白色的痕迹里又有如丝带的红色血痕。
他的奶奶是茅山最出色的术士，黄色的道服披身威风镇四海，斩妖除魔，驱鬼辟邪无不精通。
他的奶奶喜欢在半夜拉着他去坟地试炼，喜欢在他失败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出声嘲笑他，喜欢在他做错事的时候恶狠狠地惩罚他，可是也会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买最喜欢的礼物，在他懊恼自己笨的时候给予他鼓励。
这样的奶奶不会就这样死掉的。
不想哭的，吴道来回地抓着地面，喉咙里压抑着哭声，一旦真的哭出来，不就是承认奶奶失败了，承认奶奶死了吗？他不想哭。
线香积留的香灰落在地上，最后一点微弱的火光也消失了。
晴婉温柔地将赫辰交给商牟阳，然后走到跪在地上的吴道身边，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吴道的脑袋，将可怜又无助的小孩抱在自己怀里，这个孩子明明和赫辰差不多大，明明只有十二岁左右。
“别怕，别怕吴道。”像她本人一样温柔如水的声音，吴道终于在她怀里放声大哭。指甲磨掉的手拽住她的外套，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奶奶不会死的……”吴道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怀里传出，“奶奶不会死的。”
晴婉愧疚地看着吴道的发旋，摸着他颤抖不已的后背，那里早就汗湿。
“对不起。”晴婉说，“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晴婉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如果不是为了救她的儿子，这对祖孙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符咒在门上发出了更加强烈的金光，虚耗那刮擦磨砂玻璃的声音在客厅里陡然飙升，门居然都被他的吼声震得摇晃起来。
感受到地板在摇晃，晴婉将吴道更紧地抱住，像地震发生，整个房子都开始摇晃，从屋顶上掉落下一阵又一阵的灰。灰落尽晴婉的眼睛里，刺激地眼睛往外直流泪水。
赵四惊恐地看着四周，强烈的震感，空荡荡的房间让他无处可逃，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这些灵异事件，他一定以为是大地震降临。赵四看见贴在门上的符咒在这强烈的震感里摇摇欲坠，那闪烁的金光似乎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暗淡。他连忙看向老板，这个男人抱着熟睡的侄子，面色沉静如水，波澜不惊。他的眼睛注视着跪着相拥的女人和孩子，仿佛对四周无知无觉。
一整块水泥轰地落在赵四脚前，只差一点就要砸到他的头。他见老板仍然无动于衷，于是冲到吴道他们身边，扯开相拥的两人，摇晃着失魂落魄的吴道。
“小师傅，符咒好像不行了，你想想办法！”
“你不能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我们几个不是被砸死就是被鬼吞了。”
“小师傅你清醒点，吴家奶奶死了，可是我们还活着，你难道看着恶鬼冲进来生吃了我们？”
“……好……你不动！你奶奶是为了除魔卫道而死，她死得其所，可是你要是就这么被虚耗给吃了，就是白白浪费了你奶奶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