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洋马术精湛,他从后环着子吟,牵动缰绳,马儿就呼啸一声,四蹄往前跑去。子吟许久没有骑过马,不由吃了一惊,怒洋却是稳稳的把胸膛抵在他的后背,夹紧马腹,让子吟安心。
马儿撒开四蹄,远离了白家马廐后,便就越跑越快,出了北边的院门,直往后山纵情狂奔。北风扑脸而来,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积雪,却是不阻马儿前进。子吟起先是被风刮得睁不开眼,可一旦到了山丘之上,触目所及的美丽景致就渐渐让他目不暇接、心驰神往。
「还赶得上。」直至他们看到了遥远的军营,甚至是连接边塞的城墙,怒洋才勒住缰绳,让马儿就停在这山坡上。
子吟就看到了——那云开日出,霞光万道的壮丽美景。
旭日初升,金橘色的晨光从山缝间穿透过去,照亮了峰峦叠翠,以及万里城墙。当这轮朝阳越过山峰,升到半空之中。霞光更是七彩万丈,洒落于那浩浩荡荡的白家军营。
子吟看着这宏伟的景致,心里是无以名状的震撼,沉积已久的胸臆就仿佛随此而纾展了。随之所此,却是教他更添一股情绪,因着这故人、故地的重游。
当年新婚夜后,白娘就载着自己,策马来到这地方瞰看军营——当时的娘儿身量与自己相若,手脚还带着少年的纤长。可现在,怒洋却已是能与大哥、二哥比肩,把自己完美的包覆住。
当时,白娘满怀自信,对子吟说道——
「大哥带的一个师,我只是一个团……刚上任时很多人也不服,毕竟我是小姐啊……即使去过德国军校留学,士兵们都不服。」
「后来,你怎么让他们服了?」
「我让那些营长出来挑战啊,射击、骑马、刺刀……若他们能胜过我,我这团长就让他们干。」
「你都嬴了?」
「当然,我在军校可是第一名毕业的。」白娘前一刻的微笑略褪,却是露出一点遗憾,「不过听说当年大哥毕业的成绩更厉害,我还是比不上他。」
稍稍回想,子吟便已感到一阵眼热,他就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风光。
怒洋带子吟过来,就是为了让他欣赏这黎明日出的一刻。他自己亦曾经过许多的无眠夜,然每见证这自然浩瀚的景致,就仿佛个人的忧虑都不值一提,胸怀亦渐渐的有所改变。
「你慢慢看。」怒洋只道:「看完了,我们就回去。」
怒洋不知道昨夜,子吟与大哥结果谈得如何,然而不管是什么样的责罚,也总不会伤到二人之间的感情,因为大哥绝对是舍不得的。
子吟是白家的宝贝儿——现在是,将来也是。
比之他们,更难以原谅自己的——大概是子吟自身。
怒洋从后拥着子吟,就把头微微靠在他的发边,薄唇擦过那轻而软的发梢。这不着痕迹的碰触,该是不会惊扰到子吟的。谁知下一刻,子吟却是突然回过头来。
怒洋的神情就定住了。
「那一夜……」子吟就仰头看着怒洋,抿着唇说:「我是故意醉的。」
「哪一夜?」
「在朱利安家的最后一夜……」子吟就暗暗揪着怒洋的衣袖,说:「因为……我想跟你欢好。」
怒洋那自持的神色就有了微妙的变化,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难以想像的希冀,「为什么?」
「因为……我还喜欢着你。」子吟就嗫嚅着,说,「离婚以后,我好像变得……更想你了。」
怒洋就深深的吸一口气,长眼睫低低的垂了下来,「我没看出来。」
「我以为…你已经不爱我了……可是在硬戒的日子,你又给了我奢望……」子吟声音干涩,他自知道是不配向怒洋再求爱的,然而也许是即将知道自己要面临判罪,将来会否再有如此和谐相对的时机,犹未可知,反而就把往常的矜持、逞强,都暂时放下了。
怒洋听着子吟的诉说,黑眼瞳却是微微睁大,他就压抑地道:「……先不爱的,不是你么?」
子吟就睁大了眼。
「提离婚的,不也是你么?」怒洋的声音就显得更低哑,「……因为你受不了我。」
子吟正要反驳,可下一刻,他的眼睛就瞠得极大,匪夷所思的看着了怒洋。
一滴眼泪,就从怒洋脸上滑落下去,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是极冷的,然而眼泪的湿痕,却又是那么鲜活。
那是埋在他心底的白娘,喜怒形于色,善妒易感,因为太爱丈夫,一步一步走至了疯魔。
从何时开始,就都被白怒洋强压下去了。
子吟心房又酸又涩,涌至胸口的……是对妻子潜藏已久的怜爱、思念。
「娘儿﹗」
子吟托着怒洋的脸,就主动吻上了对方的唇,一阵狂热的辗转吸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