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文昭接着问道:“那你觉得看书有意思吗?”
尚文想了想说道:“挺有趣的,以前看见树开花了,就觉得好看,然后没了。但是现在再看见树开花,就会想到‘竹外桃花三两枝’或者‘**十枝花’,感觉自己好像很有文化的样子。”
顿了顿,尚文接着说道:“只不过看不懂的地方有点多,如果不是师父讲,很多时候我就看不进去了。”
鲁文昭说道:“念书的好处只能你自己慢慢品。等过了年,我要开始教你一些比较难的东西,这些东西你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做一回,但是学会了总是好的。还有你现在会的都是家常的用具,不过这两年也没赶上谁家盖房,所以关于这块我也只能先教你些理论的东西,至于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实践,就看运气吧。”
尚文一一答应,兴奋得眼睛直放光,他大着胆子问道:“师父,您说的比较难的东西,是厢房屋里的东西吗?”
鲁文昭点点头,看着自己徒弟兴奋的样子笑道:“想知道都是什么?”
尚文拼命点头。
鲁文昭点点酒杯,尚文忙给师父斟满,然后看着师父慢慢喝掉。
鲁文昭勾起唇角:“等过了年,我再告诉你。”
尚文有些泄气的唉了一声,鲁文昭夹起一块鱼吃掉,满意地点点头后说道:“急什么。买鞭炮了吗?”
尚文点头。
鲁文昭站起身拉拉衣领说道:“走,先去放个鞭炮,回来接着吃。”
尚文看着醉倒在桌边的师父,再看看还剩了大半壶的酒,原来自己师父酒量这么差啊,一桌子的菜都还没吃几口呢。
尚文叹口气,站起身架起师父往外走。
屋外,鹅毛大雪从天纷纷而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儿,耳边还能听到不少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
尚文打了个哆嗦,稳稳地架住师父往后院走。走了几步后,尚文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跟师父差不多高了。而且这三年来吃得饱穿得暖,他的身板日渐结实,这么对比起来,似乎比师父还要强壮一点。
究竟是自己变得结实了,还是师父消瘦了,亦或是二者都有呢?
原本尚文是不能进师父的房间的,但是自从年前那次后,鲁文昭腿上带伤不好活动,尚文每日免不了进屋伺候,慢慢这个规矩就也没了。只是尚文依然心有余悸,每次一进院就开始故意加重脚步以示自己来了。
尚文将醉醺醺的师父扶到床边,帮着师父脱掉外衣,又拉过被子将师父盖好。床里依然放着那个木人和瓷罐,尚文已经看见很多次了,早已从最开始的惊讶害怕转变成了好奇。
尚文将火盆弄好,转身要走,还没走上两步,突然就听见自己的师父说话了。
“墨哥哥……尚文做的菜比你做的好吃……”
尚文没听清前面的话,就听见师父说自己名字了,他以为师父在叫自己,忙转过身想看看怎么了。
鲁文昭半爬起身体,然后将自己整个人靠在木人身上,手紧紧抓着木人的手。刚刚喝了酒,又被冷风冲了一下,此时他的酒意更浓,墨黑的长发散在肩头,醉颜陀红,狭长的丹凤眼半眯着,眼里是满满的笑意。
尚文一时不知是该站住还是转身出去,正犹豫间,看见自己师父又说道:“这回你不担心我吃不好了吧……可是如果你担心的话,也不会就这么狠心丢下我……”
原本笑着的鲁文昭,眉头突然皱起来,立刻就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鲁文昭开始啜泣,用手胡乱在脸上抹着,眼泪却越抹越多。
尚文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伸手想要扶起师父,却被鲁文昭一把抓住了手。
鲁文昭的眼神迷蒙,他看着尚文,又似乎是只看着尚文的方向,喃喃说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来接我……我真的很想墨哥哥啊……你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丢下我不管……”
尚文不知所措,只是觉得看见师父这样哭,自己心里也怪难受的。他用力将师父拉起来,然后扶正躺下。鲁文昭松开了手,倒在床铺上默默流眼泪。
尚文口干舌燥,在肚子里搜索半天也不知道这时候说点什么合适。憋了半天后终于说道:“睡吧。”
鲁文昭意外地很配合,他的手在床铺上划拉了一下,摸到枕边的瓷罐,突然间便又破涕为笑。他翻了个身,面朝里,伸手将瓷罐抱进怀里,然后闭上了眼睛。
尚文走出小院,伸手要关院门时,忍不住往师父的房间处看了看。他的心里涌上一个十分曲折的想法,而且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应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