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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刺鼻的消毒水味,然后是刺眼的白,它们渐次将他唤醒,姜烁睁开眼,茫然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病房。
为什么……?
啊对了,是地震。
乔觉和岁岁——
他刚想动,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覆着另一层温暖,费力地转过脸看见乔觉趴在床边。阳光斜斜地落在他身上,宁和美好的像一幅画。
姜烁咧咧嘴角:“早安。”
乔觉看起来又像在笑又想哭,兴许是注意到自己表情不够得体,扭过脸调整好情绪:“下午了。”
“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水?还是医生?”
“都不是。”姜烁斟酌着,“让我抱一下吧?”
乔觉竟然没有直接拒绝:“别乱动,你骨折了。”
原来那疼痛不是幻觉:“嘶,难怪我现在像个被零件拆分的机器人。那我还有救吗?”
“只是骨头断掉了而已。”
“不要用这么轻松的表情下这种可怕的定论啊?”
乔觉总算被他逗笑了:“会长回来的。”
那笑容无论从怎样的评判标准,都是很好看的,此刻却只让姜烁想落泪——地震的恐惧没有,疼得几乎昏死过去也没有,能让他哭的就只有乔觉。他怕自己真的在乔觉面前哭出来,想抬手揉揉眼睛,感叹道:“能再看到你这么笑,做什么都值得。”
“不要乱动。”乔觉按住他,“真的会断。”
“哎哎打住,还是别再提断不断的,我觉得自己现在不像机器人像个木偶。你怎么样?”
乔觉把绷带给他看。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小心点,别留下疤。岁岁呢?”
“后脑勺磕到了,轻微的脑震荡,没大碍。”
“那就好。她现在人在哪里?”
“隔壁病房,吐了几次,刚睡着。那个……”
“嗯?”
“谢谢你救她。她同学家……”叹气,“要不是有你在……”
“别说傻话。”要不是行动被限制,姜烁真的很想摸摸他的头,哪怕像对待孩子,依然是有效的安慰,“那可是我的女儿,救自己孩子还需要被道谢么?”
地震等级并不高,大多数房屋都还顽强地屹立原地,只有这家酒店年久失修,才酿成大祸。事后赔偿要一笔笔算,但再多的钱也补不上生离死别的伤痛。他们为他人的不幸哀悼,也为自己的劫后余生后怕又庆幸。
姜烁坚持不了多久,还是把视线移回乔觉身上,后者被他过于直白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姜烁猜他在害羞,得寸进尺试探:“对了,之前欠着的——”
甚至话都没有说完,吻已经落了下来。
看似大胆的人做完这个举动,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勇气跑得一干二净。乔觉坐回去,目光闪烁,抑制不住耳根发烫。
“哇。”Alpha摸摸自己的嘴唇,做梦似的,“这算是……答应我了?”
Omega盯着别处,轻轻点了点头。两个人陷入各自的情绪,一时无言,沉默暧昧而滚烫。
半晌乔觉再一次鼓起勇气:“我答应你,不是因为……”
“我知道。”
“她很喜欢你,也需要你。”
“这个我也知道。我早就说过了,我们会需要彼此的。我是个预言家吧?”姜烁笑了笑,然后用上最认真的表情,充满耐心地、温和地逼迫,“还有呢?”
尽管是不言而喻的答案,可他需要听见他说出来。
还有什么?
自欺欺人的借口可以有一千,粉饰的花言巧语可以有一万,但刨根问底,终极理由不会有第二个。
乔觉慢慢做了个深呼吸,动了动嘴唇,声音轻柔如耳语,揭开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
自我厌弃和救赎的道路上挣扎太久,尽头处看见希冀的光,跨越过成千上万个孤独的昼夜,无望的漫长等待有了完满。这次换他主动勾住姜烁的小拇指,一滴泪落在掌心像一个吻,终于笑着哭出来。
(卷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