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这玩意儿。”张前啧了一声。
“我想要林既明，你给我把林既明带回来就行。”张前接着说。
林既明挑了挑眉梢：“那是肯定的，你的林既明肯定带回去。请好吧您。”
因为确定了林既明过年会回来，张前这几天心情好到可以飞天。直接反应在他干什么都特别卖劲儿，惹得辅导员和导师心花怒放。
就算在图书馆写策划写到深夜，张前还能心情舒畅地走个三千米去校外给马壮带一杯热奶茶加一屉小笼包回来当夜宵。
马壮受宠若惊，差点吓得从床上摔下来。
元旦，一月一。
阳历新年。
日历丢了一个旧本，新本翻开了一页。
D市机场广播里回荡着标准的普通话，女播音员的寥寥几句就敲定了诸多的离别或是重聚。
上午十点，迎着冬日软绵绵的阳光，机场门口走出来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黑色牛仔裤，纯白色防风衣，一张特别好看的脸。耀眼得不行。
他托着一个行李箱，刚出机场就眯了眯眼。
啧，祖国的太阳也挺扎眼的。
林既明扬起头，深吸一口气，还是家里的空气舒服。
走到路边，他随手打了个车。去了趟郊区的墓园。中间还让师傅停车去途中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
墓园的铁门曾经是最让林既明恐惧的。
很沉很沉的铁门，封闭着，隔断着，象征着他永远的失去，立在那里挥之不去，时刻提醒他歇斯底里到底有多疼。
但....
林既明轻轻捏着手里的鲜花，另一只手的掌心推开了铁门。
其实，推开它，也没用太大的力气。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往里走着，然后在一块熟悉又陌生的墓碑前停下来。
很好，腿没有发抖。
“妈。”林既明把手里的鲜花放在墓碑前，“...终于..能好好来看看你了。”
他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女人的样子还和记忆里的一样。
治疗的某段时间里，他甚至记不清她的样子，但现在，他能记得很清楚。
“我曾经一直在逃避。”林既明说，“我知道你永远离开我了，但是我不愿意接受，我把你离开的原因归结到我自己身上。”
“我以为，是我没有及时上楼把你从窗口拉下来，所以你才会离开我。”
“所以，我自我保护，我不承认你真的走了。我怕...”
他苦笑一声：“我怕我讨厌我自己，我真的怕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林既明单膝轻轻跪在地上，用额头抵着冰凉的墓碑。他的前额轻轻地在粗糙的石碑上摩擦着，动作很亲昵。
“直到后来我发现，我不能那么懦弱了。”
“妈妈，对不起。”林既明呼出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我欠你这声道歉欠了五年多了。”
“对不起，我没有给你活下去的勇气。我没有...给你温暖和保护。”
“可是现在。”林既明抬起头，眼睛盯着照片上的脸，眼神里缱绻着说不出的情绪，“现在...我要跟你说再见了。”
“这些年我用来怀念你，足够了。”林既明的声音很低，很温柔。仿佛贴着耳边细细的呢喃。
“再见，妈。”他扬起头，微微闭着眼睛，在石碑上吻了一下。
温热的唇和冰冷的石碑紧紧贴在一起。
当温度分离的时候，林既明也该真的放下了。
林既明站起身，用手指敲了敲墓碑：“有空再来看你。”
他转身走了，没再回头，也没有狼狈地跑出去，他一步一步走地很慢，感受着阳光照在自己身上。
曾经他把自己封闭在愧疚里，紧紧抓着失去的东西不愿意放手，用折磨自己的方式逃避现实，一遍一遍撕扯痛苦，用疼痛来麻痹自己的懦弱胆小。
是时候放下了。林既明承认，他怕，他后悔，他疼。他疼得很难受。
正因为这样，只是这样。这就可以了。
生活里那些痛彻心扉的东西，不应该逃避，也不应该去用新的伤疤掩盖。
它疼，就让它在那里疼好了。索性让它溃烂到成灰。
放下其实并不是解脱，也并不是伤口的愈合。有的时候，放下了，不过就是提起勇气，说一句再见而已。
林既明看了下时间。在心里估计了一下。回家是来不及了。回一趟秘密基地也来不及。
还是直接提着行李打车再回机场吧。
林既明摸了摸兜，从兜里又掏出了一张机票。
这张不是从洛杉矶飞回来的机票，而是一张崭新的，国内机票。
D市飞往B市，下午一点半起飞。
“张前啊。”林既明轻声念了一句。
不好意思了，提前十几天回来了。
林既明现在特别畅快。
尤其是心坎儿里那份躁动灼热的感觉，强烈到要冲出来，要烧起来。
他实在是太想了，他太想看见张前惊喜的表情了。
那张温暖的脸，他魂牵梦绕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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