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视线落在盒子上,片刻后又抬起头,神情忽然变得冷锐又坚定:“但如果我仍说,要不顾一切地打开它,还要不顾一切地找出杀死我师父的凶手呢?”
“此事有关天机,”风疏痕道,“除风家传人外,不可被旁人触碰。”
他道:“杳杳,不可。”
杳杳冷声问:“如果我偏要打开呢?!”
“如果你执意如此,”风疏痕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而后语气一顿,才淡声说道,“那么你就不再是正法峰弟子,也不再是昆仑弟子。”
“……”闻言,杳杳闭上了眼。
她忽然想起很多画面,她窝在树下吃糖葫芦、和二师兄一起造玄青镜、第一次练就“烽燧星落”剑法、几个人一同给桃核洗澡、吵醒午睡的小师叔、还有春愁时在江边一起许下的愿望。
林林总总,化成了一句话。
——“我是风疏痕,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师叔了。”
杳杳忽然笑了一声:“好。”
一言未落,她倏然出剑!
这一剑并非对着风疏痕,而是对准了盒子上的锁,然而杳杳一剑未至,那锁上符咒竟骤然亮起,将绡寒的剑锋直接弹开了。
下一刻,风疏痕也出手了。
他瞬间以飞鹘将杳杳格开,手腕微转,一招便将绡寒从对方的手中打飞出去。
他们平日里并未有过这样的对战,多半是切磋,而且也是风疏痕引导和传授为主,并未真正敌对过。而此刻,绡寒脱手的那一刹那,杳杳才意识到他们的实力相差多少。
切磋时的风疏痕,不知道留了多少情面。
但杳杳仍然不想退。
她飞快侧身,躲过飞鹘的一剑,赤手去抓那木盒。
就在即将触及到盒体的瞬间,风疏痕忽然轻声道。
“对不起。”
这是他今日第三次道歉。
一次比一次声音轻,然而却一次比一次要坚定。
杳杳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下一瞬,飞鹘猛地向着地面一刺,剑气即刻暴涨!铺天盖地的灵力,犹如一颗投放在湖中的巨石一般,在室内撞出波浪。
她下意识要抓住绡寒抵挡,然而却直接被撞了出去!
“轰”一声巨响,杳杳撞出侧门,甚至撞塌了一堵矮墙。
无数碎石落下,她下意识想举剑格挡,然而绡寒却被钉在小楼的立柱上,在飞鹘的剑意之下动弹不得。
在慌乱躲避的间隙,杳杳无意中咬破了嘴唇,口中一片腥气。
她咳了一声,吐出血来。
这轰然巨响惊动了前院大殿中的林星垂,他闻声连忙跑过来,只见别院中一片狼藉,小楼的侧门被轰成了碎屑,杳杳则半跪在院墙的碎石间,灰头土脸,唇边还带着血迹。
“怎么了?!”他冲上前一把扶住杳杳,“你们在做什么?”
“我没事——”杳杳倔强地抬眼,神情冷漠。
她透过那些尚未落下的浮土飞灰,看向房间内白衣的风疏痕。
后者轻轻转动香炉,那两只盒子转瞬被收了起来。
这动静同样也喊来了傅灵佼和江啼,三个孩子见此情景均被吓坏了,灵佼搀扶着重伤未愈的大师兄,讷讷地看着风疏痕,有些不敢开口。
她心道不对,但却不敢问。
因为此时,杳杳和小师叔的表情都太古怪了。
就像是冬日冰封的水面上,忽然裂开了第一缕裂痕一样。
她几乎听到了那声脆响。
“我与杳杳在切磋,”风疏痕走出小楼,平静道,“是我没控制好力道。”
林星垂看看他,而后又扭头看看师妹,纵然满心都觉得事情不对,却也只好干笑道:“哈哈……是、是吗?那你们也太不小心了,杳杳你还好吗?”
杳杳伸手抹去唇边的血,觉得浑身都在痛,但却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没事。”她轻声说。
林星垂道:“那就好——”
“反正我已不再是正法弟子,风长老为何要小心?”杳杳反问他。
她眼神荒芜,一招手,绡寒飞来。
“今日是我打扰了。”
而后杳杳执剑而立,对着风疏痕微微躬身。
“多谢照拂,也多谢刚刚……手下留情。”
说完,她转身,踏着一地的碎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风疏痕站在原地,并未开口挽留。
林星垂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猛地看向一旁的人:“小师叔?!”
“……无事,”沉默良久后,风疏痕道,“你们各自休息吧。”
“怎么、怎么能没事呢?!”林星垂气急了,以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对方,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般,“你看清楚,她是杳杳啊!她是正法峰杳杳啊!”
风疏痕恍若不闻,又沉默不语。
“你!”少年狠狠咬牙,而后扭头便追了上去。
江啼摇了摇头,道:“我也去看看。”
片刻后,小院内只剩下了风疏痕和傅灵佼两人。
少女突遭变故,原本这几日就沉浸在悲伤中,此刻又落下泪来。
“小师叔,你们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打伤杳杳?师父又是怎么死的!”她几乎是瞬间大哭出声,“我们不是说好的要安康团圆的吗,你在做什么啊!”
傅灵佼盯着对方衣襟上的络子,狠狠抹了一把泪水,大声质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赶走杳杳!”
“没什么,去休息吧。”面对弟子愤怒的质问,风疏痕仍然是这句敷衍的话。
说罢,他不再看少女,想要转身回房。
傅灵佼愤怒难当,刚要出言阻止,却忽然发现风疏痕在颤抖。
昆仑正法,心与手一样永远无波、永远沉稳。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