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幻缘对着她施了个礼:“是臣,来亲自请月泉公主出宫。”
“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子舍脂揽着霍萨兹尔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也不忘了嘲讽道幻缘一句,“我劝你最好滚出我的视线。一看到你,我就想到你那个令人恶心的、脏了我百日宴的父亲。”
道幻缘垂了垂眼,似乎真的听了子舍脂的话,他渐渐离开子舍脂的视线内,与子舍脂擦肩而过的时候,立马顺势出手,将子舍脂直接打晕。
“道将军——”神藏下意识提醒一句,“月泉公主乃陛下的亲妹妹,莫要粗鲁……”
“陛下下过令,所有女眷离开宴会后不得在宫内停留。违背圣令者,形同谋反。”道幻缘瞥了神藏一眼,“神藏大人以后做事情麻利一点,瞻前顾后,事事都想打点妥当,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神藏沉默,只是沉着脸让人把子舍脂和霍萨兹尔分开,差人把子舍脂送回明景观,把霍萨兹尔带回玉龙阁,再宣太医过来。
道幻缘双手抱臂,跟着神藏一同前往玉龙阁,当太医诊断完毕,这间屋内只剩下他、神藏、还有床上昏迷不醒的霍萨兹尔时,道幻缘冷不丁开口问:“陛下现在何处,还在太后寝宫里?”
“是,太后高龄难产,陛下一直守在暖风殿内。”神藏神色淡淡,“一时不会回来”
“给我一把剑。”
“你要做什么?”
“月泉公主都知道了这件事,依她的脾性能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神藏大人心中明白。”
“你要杀了霍萨兹尔?”神藏一边问,一边把自己腰间的誓约金剑递给了道幻缘。
“你去外面守着。”道幻缘顺势拔剑,轻轻擦拭剑锋,“我突然发现今夜无月,正是除掉这个妖月的好时机。”
——
昏睡中,霍萨兹尔见到了步金台。
耳边隐隐有女孩子的哭泣声正呼唤他的名字、也有嘈杂声、雪声、风声。
但这一切他都置若罔闻,渐渐那些象征寒冷和喧闹的声音都消失了,被一种熟悉的声音所取代。悠扬、婉转、亲切,美妙的好像上一世临终前听得最后一支歌。
是家乡的乐曲啊。
他迎着歌声走向梦境的最西边,见到了连太阳都青睐爱慕的人。
东方和煦的阳光落在那个人身上,那人正躺在银砂般的沙漠正中。金丝一般的头发,衬着如月泉水光般湿润的蜜色眸,穿祖母绿色的衣裳,披绀金色的披肩,戴黄金玫瑰耳环,缀着金流苏,足有三寸长;云母和珍珠粉在眼帘上闪烁如星光。
是他送给子孤熙的步金台。
他沉默坐在步金台的身旁,看着那张像自己,但又有些久远的脸庞,试探性地伸出手。
其实他是很想家的。
家乡月泉有无数像步金台一样的姑娘,身高曼妙,红唇皓齿,描着浓艳的眼妆,那才是属于他的地方。
他的手触碰到了步金台的脸颊。步金台眯着眼睛,享受着日光和体温的爱抚,似乎一点都不畏惧这突如其来的抚慰,温柔的手如日光般温暖,她包裹在绚烂耀眼的光芒中,是太阳和黄金共同塑造的美妙姑娘。
步金台身上有种奇妙的美。
她并不十分美貌,因为霍萨兹尔在绘画这张面孔的时候,并不希望有人能看出步金台的身上有一丁点霍萨兹尔的影子,于是步金台浓妆艳抹,粗眉勾眼,可又她悲天悯人,慈悲至极。
霍萨兹尔的手背划过她的脸颊,拂过微微凸起的锁骨,移到了她柔软脆弱的脖子上。
只是他突然想起来,步金台应该“早就不在人世了”。
是了,为了阿熙的皇帝之位能做的久远,他默认别人杀死了步金台,认同她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不由自主,无法控制,他的手正渐渐发力,想扼死这个步金台。
步金台开始挣扎,但明明是一样的身体,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脸,她却真的像个姑娘,无法抵抗施暴。而霍萨兹尔第一次展示出来男性的野蛮,他跨在步金台的腰上,狠狠地扼住了她的脖子,在步金台的脖子上留下了重重的指痕。
步金台在哭,尽管她手脚健全,却没有反抗的余地。她想要呼救,可她是个哑巴。
就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不远处,他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亲切的声音一遍遍念叨着,想让他回家。
其中有他的父母、他的兄姊、他最讨厌的那对表兄弟、他曾经的信徒们。但就在咫尺之遥的地方,他掐死了这个想要呼救,但没人能听到她呼救声的步金台。
为了让那个男人安然无恙当上皇帝,为了让那个男人满足征战的欲望,他成了杀死自己的帮凶。
步金台在他的手中停止了挣扎,同时带也走了他对身体的支配权。
灵魂突然间坠落苦海,仿佛灵魂和肉体剥离成了两分,身体在步金台死去的刹那,仿佛丧失了一切行动的能力,霍萨兹尔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灵魂放声大哭。
因为哭泣是他仅剩的能表达情绪的方式了。
霍萨兹尔从梦中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玉龙阁的床上,他试图动一动自己的手指,可噩梦成了现实。
现在的他,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
绝望的眼睛只能茫然地转动,妄图寻找一丝安慰。
可引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正在拭剑的人,白色的手套,微微上扬的眉勾,清秀小巧的下巴,是刚被子孤熙封为龙心大将军的道幻缘。
发现霍萨兹尔醒了,道幻缘轻轻一笑,直接把剑指向霍萨兹尔的眉心:“步良娣还记得我吗,您在贺仙宫赠我的一茶之缘,令我难忘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