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宋王皓迈出门时,低着头说了一句:“对不起老师,我不能给郑王任何翻身的余地,一点也不行。如果是私下捅破这件事,我相信父皇仍然偏心,不肯公正处理。只有在高堂之上,我才有光明正大扳倒他的机会,胜败仅此一次。”
本来,宋王皓认为自己得不到老师的支持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忤逆了老师为自己规划好的路。
已做好孤军奋战的打算。就算这一次,他握满了稳赢的筹码,但在一个变化莫测的战局上,结果也是无法预料的。
宋王皓不下不赢的棋,但这一次,他在打凶险的猎。但好在无论胜败,也是他猎人一力承担;不像下棋那样,输了连棋子都要一起命丧。
所以在张太傅站出来的那一刻,他睁大了眼睛,对于老师这个决定,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欣慰,与此同时,还蒙上了重担于肩的惶恐阴影。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自己啊……
就连他那所谓永远高昂在上的兄长,都不得不垂目,用一种仇恨的目光来看着他。
子孤熙在等,等着他们搜查贺仙宫的结果。
在这个等待过程中,他在想一些别的事情。他觉得……宋王皓之前针对自己的话,有很多他自己从未想过的疑点。
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思考长风陆氏的事情了,那是个他一触及就觉得浑身冰冷,难以启齿的污点。金莲花骑中绝对有人背叛,这是他父皇也早就明说的一件事。清明一事金莲花骑中必有内鬼,且身居高位,还可能不止一位。背叛自己的原因,子孤熙不太可能知道了,为了把霍萨兹尔那件事情永远堵住,他的父皇早就将那些将领们斩草除根了,甚至不给子孤熙一个亲自盘问的机会。
所以,子孤熙不能笃定宋王皓的话是否全部是真,但这种大局当前的时候,宋王也不可能完全造假,顶多三句真言一句糊弄是非。
那日信王荣的惨死,子孤熙不愿意去回忆。又想想他当年跟那些将领们击掌为盟,说要做一世兄弟——结果呢?自己的兄弟们为虎作伥,把用来保护郑王熙的薄锋剑,刺到信王荣的心口里。
子孤熙相对冷静了下来后,坚信一件事:兵符在交给弋家兄弟的时候,绝对没有被掉包过。
宋王皓说是从长风陆氏手中搜查到的兵符,这分明无稽之谈。但陆青生前位居金莲花骑的二把手,手握副符。长风陆氏又一贯与子孤熙走的亲近。有时子孤熙剿灭一些州郡内部的谋逆造反时,急需附近的势力增援,都是将符信交给陆青,再由长风陆氏等几个江湖大族们牵针引线,迅速调配。
宋王皓说从长风陆氏那里搜出兵符,确实能混淆视听的。
但子孤熙有点烦躁,他盯着宋王皓的那张脸,经历过不少事后,他也学到了不少,甚至有些事情都可以做到冷眼旁观,但久而久之,他后背发毛——若他的猜测没错,这说明又有一个他绝对信赖的人,在无声无息地背叛他。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侍卫们押送时人证的脚步声,兵靴铁掌哐当撞击着地面石砖,把子孤熙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一个穿着妖艳长袍的异族女子被人架着手肘,走一路哭一路,哭得眼妆掉了一半,像是渲染开的脏水墨。她一直在抵抗着侍卫们略显粗鲁的动作,但最后还是拽进了朝堂内。女子猛然看见隆重庄严的朝堂时,突然被吓坏了,看着周遭乌压压的人群,所有的目光焦点都对向自己,吓得她瑟瑟发抖,好像站也站不住。
子孤熙本来满不在乎的心,现在骤然揪痛。因为他不是很能确定那个被人搀扶着,几乎站不稳的步金台皮下,是霍萨兹尔还是神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