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一半,突然伸手在红罗小腹上拍了拍:“你倒是也争争气啊,咱们姐妹未来全指望你了。您倒是贵人不知愁,还有空跟着那个步良娣后面转,感情她要是成了有孕的第一人,你还能给她的儿女当干娘吗?”
红罗咬着下唇,回答:“不和你在这儿胡说八道,我先回去了。我……我自己的事情心里有数——”
告辞了姊妹们,红罗回了解香汀,却发现步金台不在原地了。
红罗着了急,翻遍了这附近的角落,就是不见步金台的影子。
——
霍萨兹尔听那些女子们的闲话家常听得头疼,好不容易等离开了那个聚会,等红罗回去拿东西的空档,他终于能稍微放松一下。
天气越来越闷热,霍萨兹尔知道自己的妆容掉了不少,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回去。堆在头上的假髻也很厚实,重得他几乎抬不起头。
更有一块大石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
他半撑在解香汀的一颗合欢树旁,只觉得腿软无力,手也无处安放——如果不是红罗突然进入内殿,把他吓得惊慌失措。他也不至于把对照子孤熙字迹的文抄,遗落在了书桌上。
在聚会上时,他坐立难安。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去,他又不太熟悉这附近的路,只能在这里干等着红罗回来。
今日从西庭公主那里送来的密函,他只能读个一知半解,但零碎的文字糅在一起,再重新梳理一遍,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子孤熙好像很信任他。连那样机密的地方,都对他毫不设防。或者说,子孤熙真的觉得他一点威胁也构不成。
霍萨兹尔背靠着合欢树,抬头直视着被树叶打散的阳光,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算起来……他“死了”应该正好有半年了。
这半年里,他什么不齿的行为都做了个遍。
他“生前”说自己最讨厌的就是争权夺利,总说自己不想当大祭司,因为太累了。总要做一些肮脏又见不得光的事情,违背了自己的良心和本意。
现在,他不正在做这些吗?
——欺诈、算计、反间、骑墙、探密等等……
霍萨兹尔看着自己的手,总觉得这双手也不是自己的,身体更不是自己的。
想起来子孤熙七日前,还抱着他祈求安慰。
霍萨兹尔心中触动,反手抱住了子孤熙,那个威风耀武的男人在他怀里,哭得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事实证明,子孤熙曾信誓旦旦跟霍萨兹尔保证,绝对不会再碰西域的那个誓言,根本是句谎话。
霍萨兹尔的脸上并没有表情,但他好像听到自己心里一声冷笑。
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想必是红罗回来了。
霍萨兹尔放下手。刚转身过去,就和来人打了个照面。在对方落入自己眼中的那一刻,他的瞳孔倏地收紧——
来人的一身朝服还未脱下,表情急促又震惊,甚至还带着一点欣喜的样子。他相貌柔美,唇色发白,是一个弱中病人,但一双眼睛如虎狼般闪着光。
是宋王子孤皓?!
这才午后,提审刚刚结束不久。宋王就迫不及待地入宫,说要见他母妃。
他并没有走宫正门,而是抄了一条小道。从东极宫城的青龙门进宫,穿过解香汀后,再往北边一点的方向走,就是后妃们接见外臣的承德殿。
解香汀这个时候的人不多,宋王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抹艳丽的衣角,本以为是哪位娘娘,还想绕过去避讳一下。
但他无意间一瞥——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天助他,竟然正巧碰到了他此刻最想证实的一个人。
他和郑王最宠爱的那位步良娣正面相对。
步良娣看到他的那一瞬,呆愣了一刻,然后脸色大变,立马撇过脸去。只简单对他行了一个礼后,就匆忙想要告退。
“等一下!”宋王皓不顾礼节,一把扯住了步良娣的手腕。
他握住的那只手腕抖得厉害。步良娣低着头,始终没再正面看他。
倒是宋王冷冷地吐出一句:“若我没有算错,这该两年未见了吧,霍萨兹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