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九(2 / 2)

血,一种略带温热的红色液体,正从虬九的咽喉溢出,爬上了易天翔那柄细长的剑身,在这条细流快要漫过剑锷时,那剑飞扬着离开了他的身体,那样的狠戾冷绝以前一直都只有他虬九对别人的,想不到如今他也尝到了这种滋味。隆,虬九的身体像座大山般轰然倒下,他还有最后一口气,头在血泊中抽搐挣扎,他最后看见的是一双脚在缓缓远去。

虬九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血的情景,他很小的时候就成了流落街头的乞儿,那时是冬天,他好不容易讨得了一个馒头,可是却被街头的一个小地痞抢了,当时他为了抢回这个活命的馒头,搬起一块石头将那小地痞砸了个头破血流。第二天在街西头那小地痞带着另外几人一起将他围住了,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虬九知道自己要逃,否则只怕就要给对方打死了,像他这样的贱命,谁会可怜、在乎?求生的本能让他生出一股力气奋力往前蹿,可他爬到哪,打斗就以他为中心卷到哪。在混乱中虬九摸到了一把菜刀,那时还管得了什么,一阵胡劈乱砍,接着就听见有人喊杀人了。见到自己手中菜刀上的鲜血,他明白过来,自己杀人了,后悔、恐惧立即涌上心头。然后他扔了凶器拔腿狠命就跑,从此离开了他生活的那座小镇,四处漂泊、流浪。

为躲避官府的追捕,他只在荒郊野外游荡,在与野兽争食的过程中他慢慢练就了一身蛮力,本来他就这样被人世社会抛弃了,可他遇见了胡大鹏,后者非常赏识他的功夫,并将他领回去,这时他才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或许是被隔离得太久的缘故,他的血变冷了,他发现再次动手杀人时他竟可完全将对方当作一头牲畜,撕碎他们身体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心寒胆颤,不管什么肉,人肉、兽肉,生吃他都不惧。他厌恶一切的人,除了胡大鹏以外,他不相信任何人,在他看来人有时比兽都让他觉得可恶,那些人表面上对你笑,可心里却想着如何算计你,明的不敢来,专想着如何挖陷阱坑你。

女人,虬九也碰,当然,一完事就踢开她们,在他看来那些女人最是无情善变,你有钱时迎进送出热情周到得无微不至,没钱时,人还是那个人,可她的态度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面孔也换为另一种。她们凭借各种手段依附男人,孩子想生就生,生完即了事,孩子在娘胎里还算是有点关系,一出来就是各是各了,哪管他以后是成人还是成鬼。妓院,这就是他的身世,他的娘就是将他生在那里。如今,这一切都结束了。

前一剑虬九的衣襟被易天翔的剑割掉了一块,那碎布被抛向空中后缓缓落下,此时刚好被易天翔接住。他摸在手里,那是一种上好的丝绸料子,刚好可以用来擦拭他的剑。当那块沾血的绸子再次在空中飞落的时候,易天翔已经策马绝尘而去。

残忍,每个人血液中都有这种因子,那是一种力量的证明,瞬间终结的快意,操纵生命的恣睢。决斗,在许多人看来才是男人之间的对话及解决问题的方式。连平常人家的数岁小童玩的游戏都是官兵抓贼,几乎都偏爱舞刀弄枪。甚至有个皇帝连天子都不愿做,还要封自己为将军。由此可见武力对人类的吸引力。只是在后天的生长中有些人会将其摒弃或压抑,还有些人会将其发挥到极致,如想出种种折磨人的残刑酷法,挖眼、割鼻、刺字、截肢等等。易天翔跟着凌青苹久了,受了她的熏陶,久而久之,生命在他心中自然变得轻贱了。在他看来那些想要对凌青苹不利的人,全都该死,他用不着手软。

凌青苹知道任何人在驯服一头野兽的时候都得先给它一些厉害瞧瞧,双方的人马都充当了他们头儿手中的鞭子,要抽得对手心寒胆裂,跪地求饶为止,这是两股烈性势力的火并,也可以说是野蛮的群殴。

这就是群殴,没有任何道理规则可讲,不是一个人对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对一群人,每双手对付另外一双手的时候还得防备着冷不丁的谁就会从后面刺一剑或戳一刀,此时死了都不知道谁下的手。所以每个人都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是你将那一个人解决掉了战斗就结束了,你还得帮着同伴解除危险,帮着一起杀敌,因为这一刻取他命的敌人可能下一刻就是要取你命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能有片刻的手软,失去了理智及怜悯等情感,人此时和兽已经没有区别了,只要不是自己的同伴,管对面的人有没有冒犯过自己,他都凶狠的杀过去。杀戮已不是为了自保或避险,杀戮仅仅只是为了杀戮。

在凌青苹从后院回到前厅的那一刻,这场搏斗终于停止了,凌青苹活着,就意味着胡大鹏死了。结局已定,她赢了。那么再拼杀也都没有意义了,长兴帮剩余帮众跪地投诚了。

长兴帮就这样被镇伏了,接下来只需收拾场面了。凌青苹宣告长兴帮从今日起就消失了,它的酒楼镖局等营生全部并入到天龙帮,其他帮众既已降顺,也都全部收归到天龙帮麾下。至于胡大鹏的这栋宅子,全部珠宝及所有值钱物件也都要求送到天龙帮府库中。所有要求一一吩咐下去之后,凌青苹才离开,她像个凯旋的英雄被众人簇拥着走出长兴帮的大门。孙玉常等人早已准备好了马车在外面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