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确定王静已经离开,潘爱子方自屏风后转出,眼神复杂的望向桌上的绣品,再度陷入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室外的冰珠越发大了,打在琉璃瓦上,发出急而密的“嗒嗒”声。
忽听得金粉在外怒喝道: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躲在假山后,究竟意欲何为?”
闻得室外金粉的怒喝声,自沉思中回过神来的潘爱子三步并作两步行至桌旁,伸手将王静留下的绣品塞入袖中,深吸口气,缓缓吐出之后,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自然些。
“王,王爷?奴婢叩见王爷。”
就在潘爱子即将踏出低矮的门槛之际,只听得站在走廊内的金粉语气中充满错愕之意,有些慌乱的请安道。
闻言,潘爱子顿住身形,双眉微蹙,心不由一紧。
前些时候,她已经清楚明白的告诉薛靖,要他不要再踏入笼香阁,但听得金粉适才之言,薛靖分明是暗藏在假山后,莫不是这些时日来,他都在她不知不觉的情况,经常出入笼香阁不成?想到极有可能,心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
本想假装不知室外发生何事的想法瞬间被潘爱子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神色平静的踏出房门,笑意浅浅的望向风雨之中的薛靖,柔声邀请道:
“王爷既然来了,就进屋喝杯热茶,去去寒气,免得着凉。”
原以为会惹潘爱子不高兴,正暗自懊恼未能隐藏好自己的薛靖听得潘爱子如是说,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之色,随即眼角眉梢尽是喜色,神色很是自然道:
“呵呵,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站的久了,手脚还当真有些冷。”
说罢,便随潘爱子步入室内,坐于桌旁。
金粉将手中盛有热水的茶壶轻放在桌上,转身去取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薛靖,然后在潘爱子眼神示意之下,悄然退出室内。
空旷的客厅内,只留潘爱子与薛靖二人,谁也没有先挑开话题。
未免茶叶失了味道,潘爱子取了木勺,自茶盒内盛出少许,然后置于茶杯内,之后拿起茶壶,以凤凰三点头的架势,将热水倒入茶杯内。
碧绿的茶叶遇到热水,片片舒展开来,清新的茶香很快便弥漫整个室内,不曾品尝,便已能感觉茶水甘醇异常了。
“好茶,果真是好茶。爱子,想不到你平日里活泼好动,却也能对茶艺有如此高的造诣,当真是看不出来。”
许是陶醉在茶的甘醇之中,薛靖一时之间不免有些忘形,神态略微有些轻浮慵懒道,潘爱子也不介意,只是淡淡一笑,捧起另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方状似漫不经心道:
“王爷,嫔妾想问王爷,您以那样的方式,在笼香阁出入过几次了?”
不留半分情面的言语惊得薛靖差点被滚烫的茶水烫到,面有尴尬之色的放下手中茶杯,稳了稳情绪,方笑得有些勉强道:
“前些时日出宫办事,不曾来过,今儿个是第一次。”
言毕,心下不由苦笑,想他薛靖素日眼高于顶,从不曾将任何女子放在心上,更不会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如今面对潘爱子,一个不能爱的女人,倒是心甘情愿的放低了姿态。
低眉垂眸,正用杯盖撇着浮在水面上茶叶的潘爱子闻言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清澈明亮的双眸不由一亮。
银粉在江浙一带,一时半会无法脱身回来寻找夏蝉的下落,倒不如让薛靖去寻找季林,而让银粉回京。
如此一来,不但能够支开薛靖,免得他在宫中碍手碍脚,还能帮着寻人,可谓是一举两得。
“哎,王爷,那日你也是听到太后娘娘的话了,你这样贸然进入笼香阁,若是让多事的人瞧见了,岂非又要再生事端。”
抬眸,双眉微蹙,眉目间尽是纠结之色,顿了顿,方缓了语气,接着道:
“倘若王爷哥哥当真关心爱子,爱子恳请王爷哥哥亲自出宫一趟,帮着爱子寻找我那下落不明的季叔叔,可以吗?”
当日,潘爱子对季林所做的一切,整个宫中传得沸沸扬扬,薛靖自然也有所耳闻,如今忽听得潘爱子如是说,薛靖漂亮的容颜上不由露出困惑猜疑之色。
“其实我从未厌憎过季叔叔,虽然他不是真的季林,但他将我从小抚养长大,总是有感情的。当日之所以那么绝情,纯属是为了护他周全……”
放下手中茶杯,起身缓步行至窗前,望着灰蒙蒙正在下雨的天,潘爱子面露悲伤之色,说着说着,眼泪便情不自禁的滑落娇嫩的脸庞,终究哽咽着不能言语。
神色复杂的望着伫立在窗边的潘爱子,薛靖心下不由悲叹不已。
初见爱子,她纯真善良,总是在笑,就好似春日里阳光下最美丽动人的迎春花,充满着希望与蓬勃的朝气。然而自打她成为皇兄的妃子之后,她的笑容便随着后宫的尔虞我诈慢慢减少,如今更是被悲伤笼罩,好似花儿即将枯萎。
未待薛靖出言安慰,情绪已然缓过来的潘爱子语声轻柔,接着道:
“可是我万万没有料到,即便我已声明与他再无亲情可言,太后娘娘与皇后还是不能饶他,而今他下落不明,我身在宫中,无人帮忙去打探他的消息,当真是心急如焚。王爷哥哥,你帮帮我好吗?”
语毕,两行清泪又滑落脸庞。
得知潘爱子并非像传说中那般无情无义,薛靖心中对她的疼惜之情越发盛了几分,望着其楚楚可怜的容颜,郑重其事道:
“好,本王一定帮你找到你的叔父。”
“有劳王爷哥哥了,爱子感激不尽。”
说着,潘爱子便要屈膝下跪,薛靖眼明手快,起身扶住其柔嫩的双臂。
近距离的接触,使得薛靖白净的俊颜不由微微泛红,潘爱子瞧在眼里,不免心生罪恶。
她承认自己很卑鄙,居然利用薛靖对她的好感与信任,让她为自己所用。
对不起,王爷,他日若是大仇得报,必定以死谢罪。
暗自道了声歉,假装羞涩的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神则是游移不定,好似无措不已。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薛靖伸手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子,故意清了清嗓子,以此缓解室内尴尬的气氛,之后方落落大方的开口道:
“天色不早了,这茶也喝了。明日出宫,今日还要准备行装,就先行告退了。”
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未免令双方再度感到不自在,薛靖不敢再多看潘爱子一眼,大步迈出房门而去。
守在走廊内,瞧见薛靖离去的金粉进得室内,朝潘爱子行了礼,正欲退到一旁,就听得潘爱子吩咐道:
“金粉,今夜出宫,速飞鸽传书,唤银粉回来,要她伙同现在寻找夏蝉的人,务必集中精力,寻找夏蝉。”
夏蝉失踪已经一天一夜了,宫外那帮寻找夏蝉的人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很多时候,没有消息就代表是好消息,代表着还有希望。
“是,奴婢今夜便着手去办。”
许是用心太过,潘爱子突然之间又觉得身子疲倦的很,心口隐隐作痛,无声的朝金粉挥了挥手,便径自上楼歇下……
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三日,天气越发寒冷,室内已经烧起了炭炉,窗台的兰花因着有许恒的侍弄,倒是越发开的旺了。
在过去的三日里,夏蝉依旧下落不明,薛靖已经抵达江浙一带,期间有派人送信回宫,至于王静那日拜托之事,潘爱子迟迟没有给出答复。
这日,雨霁云散,阳光自云层后若隐若现的透出,包裹着整个紫禁城,天际竟有挂起一道五彩斑斓的彩虹,着实罕见。
“金粉,外头这么那么吵,你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趴在二楼窗户上,神色倦怠的欣赏着天际的彩虹,潘爱子不曾回首的对着正在收拾房间的金粉道。
领命而去的金粉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便气喘吁吁的跑上楼来,脸上难掩激动之色,断断续续道:
“姑娘,听说回纥的王来了,还带来了他们的国师,此刻整个皇宫都了,听说那国师不但相貌出彩,文采武功更是一绝。”
早已没了小女儿心思的潘爱子面无表情的斜睨了眼金粉,语声淡淡道:
“替我梳洗更衣。”
误以为潘爱子也要去凑热闹的金粉难掩脸上喜色,慌忙吩咐其余小宫女准备洗漱之物,自己则取了衣裙帮爱子换上。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一切收拾妥当的潘爱子带着金粉,踏出笼香阁。
“姑娘,回纥的王和国师应该在养心殿,这是去紫微宫的。”
“我知道。”
简短的三个字,以及潘爱子坚定的步伐,彻底粉碎了金粉心底的渴望。
经过几日雨水的洗礼,紫微宫的绿植皆是苍翠欲滴,令人看着恍惚间觉得身处初夏。
有伺候在庭院内的宫女瞧见潘爱子带着金粉步入,忙忙行了一礼,便跑进主卧内通报,片刻功夫,就见身着一袭白衣的王静神色恬淡的迎出门来。
每次见到王静,潘爱子心底都不由轻叹一番,她周身散发出来的似水般安静的气息,总是让人的心自然而然的变得安宁,只是不明白的是,为何薛谨之从来未曾注意到?况且,依着王静的人品相貌,以及家世背景,在前些日子的大封之中,为何不曾得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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