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端去主堂屋。转身之时, 瞧见了那件已经干了收起来的灰袄子, 眸光闪了闪。
整理妥当的草垛,小硬薄被子和灰袄子, 静静置在那。这件袄子......当真陪伴了她许久。
当莲姐儿撩起棉帘子,进去主堂屋的时候,正好陈氏和莫老太说娘家的事。
“那、那感情好,今天官老爷来, 还能加一道菜。”莫老太一听, 陈氏娘家弟弟都送肉过来了,高兴之余。也不免心里有个底儿了, 这陈氏娘家那几个壮得和牛一样的弟弟,长那么壮,还注意着他们这边的消息, 隔了个村都隔不住, 怎么着?还怕他们莫家欺负了他们姐姐不成?
莫老太年轻的时候,哪有那么娇气, 生了老大,立马就下地干活了。还娘家, 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整天这胳膊肘往外拐,惦记着娘家,也就怪铁根没管好他媳妇。
心里诽谤嘀咕,莫老太一下觉得那白来的肉也不是那么高兴了。
因为今儿是官老爷要来的大日子, 这早饭, 也就吃得快了许多。这吃完了早饭, 不一会,那些个老村长族里长辈也都来了。个个一瞧,就是把压箱底的新衣服翻了出来,精神头十足的。怕是当年娶媳妇的时候,都没这样捯饬过。
呼啦啦一群人,在主堂屋按着辈分坐着。原本是要站的,但是大多上了年纪,这个个老寒腿老瘸腿的,站了一会儿便要了老命了。也就商量着,派个机灵点的,在村口望风,见着官老爷来了,就跑回来告诉。他们好提前站起来准备。
这圣上仁德,说是访查乡间,体察民情。也就不允许官吏大张旗鼓,让百姓迎着。但到底官老爷也没通知什么时候来,这眼巴巴地从早上等到夜里都是有可能的。
但没成想,大家伙刚坐一会儿,那出去望风的小伙子便奔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官老爷,来了!”
这么快?这才没等一会儿。按着路程算,官老爷怕不是天刚亮就出发了?众人心里嘀咕着,虽说村与村之间消息不怎么灵通,但多少也有听说等官老爷等到天黑,都没等到,只过了好几天才姗姗来迟。甭管心里怎么嘀咕,众人那是麻溜地站了起来,个个恭恭敬敬的。
这两官老爷,也没有乌帽猩袍,就穿个寻常服饰,只在小小一角,有个“官”印。莫老太一瞧,那心里是一抖,还真来两大肚皮的,一瞧这粗腰满油的,就备了两碗米饭,够不够啊?这不会惹怒官老爷吧?
众人跪在地上,给官老爷磕了头。即使是无品无从的小官,那在平头百姓、布衣乡民前,也是老爷。迎着官老爷上座,一杆子人等全部站着候着,那腰杆子都不直。
这两官老爷瞧着,那也是心里苦。平时这种阵仗,他们那是极享受的。但今天这家,不同啊。瞧着这在下方站着的生,墨傲骨的风流之姿。他们哪里敢摆官架子,一摆,回去就被江家主告诉县太爷,那他们的小饭碗可就保不住了。天没亮,就巴巴地赶来。虽说官官相护,但小地方,那是官绅勾结。官要银子,绅要地位。这莫璟珏,就是江家攀上更高枝的机会。他们哪敢惹?
客客气气、和和气气的,这两官老爷甚至把官场里用的场面话都用上了。和善得让一屋子人那是一愣儿一愣儿的。这、这官老爷那么好说话,他们之前还战战兢兢个什么劲儿?也就是他们村偏远,皇恩浩荡也不能及,竟没有发现如今天下太平,青天老爷也如此亲民。
这老天有眼啊,让他们活在了太平盛世。
照例问了几个问题,祖上是做什么的,可有犯罪?报考之人,品行良善否?待人温厚否?孝顺长辈否?得到的回答,全部都是一致的。温良谦恭,尊师重道。老村长和几个族里长辈,那都是联名按上了举荐的手印。
顺道,老村长为了体现自己村莫家二小子的品行难得,还把前天莫璟珏一颗孝心,办了跳大神。莫家二媳妇害羞胆小,不近外男。莫璟珏体谅媳妇,亲自点上“神福”的事,有模有样说给了官老爷听。这又孝顺亲娘,又体谅媳妇,这临近几个村,有哪个呆头瓜脑的呆子能比得上?反正老村长心里,可为出了莫璟珏这么个生,心里骄傲着呢。
老村长说得开心,那两官老爷心里一愣儿一愣儿的,他们没听着里面的又孝顺亲娘又体谅媳妇儿。他们想的完全就是另外一回事。那江老爷府上,有个不安分的丫鬟,被发卖到了这个村。却又死了。江老爷觉得伤了自个儿的面子,原本是怒气冲冲来找麻烦的,但发现了莫家生这个宝,气都消了。这样一想,愈发觉得这莫璟珏得罪不得。
问题问完了,这天也瞧着快晌午了。按照以往是要留下来吃饭的。但他们哪敢?赶紧折了刚记述下来的文,和联名举荐塞到了袖子里,便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