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2 / 2)

我不禁真心刮目相看的心态看着她说:“对,元好问这话我都不知道,而且说实话,我也就知道‘西昆体’这么个名称,他们的诗,我几乎没看过,除了一首咏蝉的,也是了好几遍,嘿,愣看不懂写的什么——唉,对了,我刚才下楼还想呢,不会住宿的都走吧?”

“可不都走?反正我周末还没留下来过——也是啊,可别楼里就剩我一个,那太冷清了就,咱们学校全都北京的,不比那些特好的大学,全国各地的学生都有,除了寒暑假,没法儿回家。”

我笑道:“哦,要那样,一个楼就剩你一个,跟前些天咱们还提到的那个民国时候拍的恐怖电影有的一拼了,就是那个《夜半歌声。嗳,不知道你有没有过那感觉,不用营造《夜半歌声那么个瘆人的场景,也挺那什么的。你像我小时候吧,不像现在的我,跟个大英雄似的胆儿大,也胆小过,一个人在家的话,就觉得空荡荡的吧,老是好像哪儿有双眼睛在看你,那时候,哎呦,还真不敢抬头去看想象的那个位置,就想啊,如果抬头一看,呀…”

我故意猛地收住,或许是缘于周围安静得仿佛可以听到雪花飘飞的细微沙沙声,也或是我停下脚步后模仿的惊怕神态太过到位了,身旁的王梦雨显然抖动了一下,皱着眉头抓住我的胳膊,随同我站住了说道:“你干嘛啊,我一会儿都不敢上楼了该,大晴天的那么个50年代的破楼,楼道还黑乎乎呢,何况这么个天儿,真是的,到时我还是回家得了。”王梦雨接着一跺脚,撅嘴说:“人家这本来想图个轻省,刚才还想呢,等你走了,暖暖和和的来个午觉,哪儿也不用去赶路,你这个‘大英雄’倒好,说这些…而且你什么大英雄,昨儿吓成那样儿。”

我挠挠头,还是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说:“我那不是想多了嘛,不过我这也是实话,你想嘛,这么大一个楼,就一个人,而且宿舍又都公厕是吧,上个厕所也得跑出屋,都是踩地的回声,咚~咚~咚——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你别不高兴嘛。”看王梦雨不仅有些厌烦,甚至气恼地晃了晃我的胳膊,脸色也真的白了,连忙说:“是我不好,胡说道了,那咱们还是探讨一下‘西昆体’,或者他们的祖师爷李商隐?你的名字还是拜他所赐呢。”

“哼,我们半个学中文的都不是,谁和你探讨。今天才发现,不是,才更发现,你太坏了,老欺负我,要是韩靥,你一点也不敢惹她不高兴,可我还净想着帮你,也太不公平了,是不是?”

配合王梦雨的缓慢步伐中,我故作认真的语调说:“不可能,而且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她脾气没你好所以不敢惹,可我也从来没有因为你柔和就占便宜…啊不是那个意思,反正你不能用这个思路考虑问题,要想想我和韩靥都是你的琴师角色,甘做绿叶地突出你这朵班里最红的花儿呢,你应该觉得自己宝贝似的被烘云托月了才对。”

王梦雨全没有体会我装模作样的玩笑,低着头若有所思地不说话。我笑说:“虽然我说的往往比较深刻,可你也不用这么自责似的,我对于做绿叶还是挺甘心的。”王梦雨笑出声来,道:“去你的吧,又自作多情,我是发愁回去跟我妹挤一个屋子她又该话多了,她高三了,老是说绝不能像我这样考不好,来个自费的,家里负担不了,好烦。可不回去,听你说的那种话,晚上出去洗漱啊,上卫生间之类的…哎呀,想想都怕,这平常一楼的人呢,晚上去都觉的怪瘆人的,有次专心漱口,涮牙缸的时候突然看见旁边有个人梳头,女生吧,头发又长,一下子没看见脸,吓得我差点没把缸子扔了,因为一点儿没听到又有人进来。何况今天,一般全走了的时候,真是有个上下楼的话,那脚步声肯定够吓人的。”

“这么说,你哥携家带口的,还真有持久战的意思啦?”

“可不是,愁得我一点辙都没有。”王梦雨加重的无奈神态,令我这个不谙世事的都笑了,刚要说话,王梦雨忽然长叹口气,说:“我哥吧,他也是,放着正经研究单位不老老实实地干,想和他一个初中同学下海,我那个整天算计小钱儿的嫂子当然不干了,而且我爸妈也气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天天教育他,中国永远是在国营单位和事业单位才算正当工作。我就想,现在也不像前些年随便倒腾个衣服裤子、或者电子表什么的就发财,能个人挣到大钱的事儿,早就被人抢了没位置了吧,你像——”王梦雨说着忽然停在了路边最粗最高的一株杨树下面,指着落满飘雪的枝干说:“就像这树枝儿似的,堆满了以后,再有雪落下来,也都只能掉在地上,而且越在后面落,越会被人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