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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静文哈哈笑起来道:“啊,你说了日语?怕是没一个发音对的吧,是不是看抗日神剧瞎学的?”

“骂我,我能看那没羞没臊的玩意儿嘛。”

“那倒是。不过说是文科生,你的外语怎么一直学不大好呢?”

“可不,所以看你一门心思考二外,还报的韩语,这不透着就是不想和我再做同学嘛,为了远离我,不惜跟人家一大堆朝鲜族的竞争——”

“胡说了吧。”樊静文知道是玩笑话,依然要反驳。

“反正我不敢报啦,不能这么浪费第一志愿不是,所以继续做同学是没戏了。不过现在干项目,用的设备吧,很多时候离不开英语,好歹也记住一些,就是都我们需要用的专业词儿,一般时候用不上。比如最基本的,像‘机柜’,就是et,这个词儿在日常呢,是柜橱。噢对,而且你说机柜这么个看着挺普通的一个铁壳子啊,就家具似的那么个简单玩意儿吧,咱们中国怎么也做不了特好,真特么邪了门儿了。尤其有那个工业产品博览会时候,我们公司不都得参展什么的吗,这机加工啊,有的看着很普通的部件,真是,咱们国工厂加工的,跟人家德国、日本,差距大得…不干这行我真是想都想不到,你不知道,别说进了这行,刚进公司,给我分的是总务处,可显出是国企了,能养那种不甘正经事的,天天自己听的,给人家说的,简直世外桃源的话,我真以为咱中国又回了四大发明时代了呢,哈哈哈,好在后来让我去管项目了。还真是我爸妈说的,不上班狗屁不懂,所以前儿咱们班那柳大脑袋——”

“哈哈。”樊静文不禁笑出声,因为脑子里浮现出高中同学柳功谦那副眼睛分得很开、头很大、肥胖矮小的奇特模样。

“怎么了?”

“没有,没有,他说什么了?”

“嗨,他这人不就老是这看不惯、那瞧不上的毛病,我不一样,我全都看惯了。不有句话说嘛,在咱们这地界儿,管他什么讲理还是不讲理遇到的糟心事儿,没有一个是‘中国特色’糊弄不过去的。”

这类从唐济渊随性温和性格里,时不常会道出的玩笑风格的话,在旁人听来不过是普通大众都有的轻描淡写的形容、善意诙谐的品评,无非报以轻声浅笑的表面应和,至多是会心相知的略加体味。而这次的感触,对于唐济渊自己,却有着从一个毕业后简单懵懂的学生,向成为一名稍稍理解了中国传统精神的社会人,所必需的“质的飞跃”。

但可以说,这类4000多年文明没有中断才积淀出的种种经验和心得,也许是绝大多数中国人通过心理成长,不得不去附和学习的目标。好在这样的素质不难掌握,既不要盛唐大禅师总结的“不经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的艰苦历练,或者学习爱因斯坦的“所谓成功,只是不断地攻克疑难”的上进理念,更不需要郁郁而终的陈寅恪毕生倡导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说起来,比起樊静文这种只需埋头单干份内任务的工作,唐济渊的这个领会传统的心理变化,很早就“得益”于毕业后的那次关键选择。